可能是被自己逼迫过了头,安禄山在被吓极之后竟然发生了反弹。再加上刚才自己虽杀人立威,但却非常又分寸,安禄山是个极为聪明的人,立刻看出了其中的关联,心情竟一下镇定下来不少。
安禄山很快就换上一副他惯常的憨直的笑脸,在张献诚的搀扶下下了战马,像个全无心机的孩子一般,一脸疑惑地道:“禄山对陛下,对大唐忠心耿耿,可昭日月,如何会反?一定是有卑鄙小人嫉妒诬陷吾。不知将军是何人?为何杀吾将士?”
萧去病一脸冷笑:“汝不欲反,为何命麾下将士摆出进攻的阵型?你不欲反,为何下令麾下将士放箭射伤陛下的亲兵,飞龙禁军?嗯?”
萧去病这就是耍无赖了,安禄山麾下将士明明摆出的防守阵型,而且安禄山也没下令放箭。但萧去病就这样冤枉他安禄山了,你安禄山能怎地?反正这事孰是孰非也只能靠两张嘴皮,萧去病既然敢这么做,就不怕他争辩,也不怕他告到李隆基那里去。
安禄山也是一怔,心说睁眼说瞎话,竟然还有比我更无耻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到底没有翻脸,反而越发是一张天真无邪的呆傻的样子,指着那个报信的哨探,道:
“这个实在是天大的误会,都是这厮,乱传军情说是有匪徒来袭。禄山这才摆出防守的阵型啊。将军,这是防守的阵型啊。吾也没有下令放箭啊,他们这是失手松开弓弦的啊!”
萧去病也装傻道:“看来真是误会了,东平王见怪,我也是常听有人说你要谋反,还私做了官服什么的,这才有此一问。”
安禄山发誓道:“绝无此事,陛下和贵妃娘娘待我恩重如山,吾就是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陛下的恩德,吾对陛下赤胆忠心,恨不能替陛下去死,又如何会做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呢。”
安禄山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却吓得亡魂大冒,他私做官服的事情只有孙孝哲、严庄、高尚等几个心腹知道,这萧去病怎么会知道,他说常听人说,又是听谁说的?
萧去病道:“你真的没有准备造反?”
安禄山认真道:“真的没有!”
萧去病大笑道:“这下我就放心了,回去就拿你的这些话去打那人的嘴巴,好叫他知道东平郡王对陛下对大唐是如何忠心耿耿。
说得也对,陛下让你做三镇节度使,封你为王;娘娘认你做干儿子,对你这么好,你若还要造反,那还是人吗?连乌鸦狐狸这样的畜生都知道报恩,东平王你若是恩将仇报图谋造反,那岂不是连畜生猪狗都不如?你说是吧?东平王?”
安禄山尴尬笑道:“你说的是,你说得是。”然后赶紧将话题引开:“将军可是在河中为大唐立下大功的寿昌县侯萧去病萧大将军?是陛下派你来接我的?”
萧去病哈哈笑道:“是我。陛下让我来迎一迎东平王,也顺便让东平王看看陛下的新训练的虎贲,怎么样?威武雄壮否?”
安禄山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高尚却跳了出来。一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谋反的事情泄密了,这支军队是来抓人的,再后来萧去病又问起造反的事情,更加让他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
哪里想到陛下只是叫萧去病来迎接东平郡王的,可萧去病却摆出这样吓人的架势,二话不说直接带兵压过来,问了一句话之后就直接动手杀人。有这样的接人的吗?这分明就是在挑衅,在找茬!
凭什么啊,你萧去病不过是个三品的冠军大将军,三品的开国县侯;而安禄山却是一品的骠骑大将军,一品的郡王,又是三镇节度使。一想到他们已经没有危险了,高尚的胆气一下就壮了,大声斥责萧去病道:
“大胆萧去病,既然陛下只是让你来迎接东平王的,你怎敢无故行凶杀人,你就不怕陛下怪罪吗?”
萧去病偏了偏头,嘴角含笑地看着他,冷冷道:“你是何人?”心说是谁这么着急跳出来找打?
高尚道:“职下平卢掌书记,屯田员外郎高尚。”
萧去病知道这个人,高尚,本名高不危,是幽州附近的汉人,出身赤贫,从小没有父亲,被寡母含辛茹苦拉扯长大。
他从小受尽白眼和欺负,因此发奋读书想要出人头地;他挖空心思拼了命地,就是想往上爬。他发誓有朝一日等自己得势之后,一定要报复所有看不起他和欺负过他的人。
为了这个“崇高”的目的,他可以不奉养老母,将家里仅有的钱全部拿走外出游学,让老母沿街乞讨过活;为了这个目的,他不惜煽动暴乱,祸乱天下。
他说过一句着名的话:“高不危宁当举事(造反)而死,终不能咬草根以求活耳!”就是他第一个劝安禄山造反,因为如果成功了他就是首倡之功,从龙功臣。
他把安禄山当成可以实现他人生理想的依靠,因此对安禄山极尽巴结讨好之能事。可以说高尚就是安禄山身边最忠心最热切钻营的一条狗。安史之乱的爆发他和安禄山一样罪责难逃!
萧去病驱马向前逼近两步,安禄山和一众河北将士全都吓得将心提了起来。这家伙武力这么强悍,而且毫无征兆就动手杀人,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发疯,对东平王不利?
几名亲卫忍不住挡在安禄山身前,张献诚更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萧去病,握剑的左手指节都已发白。
李倓策马立在他身后,一脸严肃,心里却在大喊,师父真是太威风,太厉害了!这死胖子以前每次入朝都威风得不得了,而且还经常欺辱我阿爹,现在却在师父面前却害怕得瑟瑟发抖。
看到安禄山汗透重衣,狼狈万分的模样,李倓心里说不出的快意。
萧去病盯着安禄山,一脸讥笑:“东平王,这就是你的御下之道?我们两个说话,什么时候有他一个小小的平卢掌书记,屯田员外郎插嘴的份了?”
然后语气一转,对着高尚道:“我堂堂一个开国侯爷,冠军大将军,金吾卫、龙武、羽林大将军,你小小一个掌书记,屯田员外郎,竟敢当面质问于我,说我大胆,你真当老子不敢再杀人?”
安禄山吓得赶忙推开挡在他身前的几名亲卫家僮,大声道:“萧将军恕罪,高书记一时头脑发昏,冒犯了萧将军,还请萧将军……”
“我不会饶恕!既然他要追究我杀人的事,那我们就来好好说道说道!”萧去病打断了安禄山,大声道:
“安禄山,我好心好意来接你,你们全副武装摆,列阵以待是何意?下令部下放箭射伤天子亲兵飞龙禁军又是何意?还有你私做官服意图造反的事,我也准备奏明陛下派人去查上一查。走,我们现在就去面见陛下,分说清楚!”
萧去病话说得清楚明白,你追究我杀人的事,我就追究你先放箭射伤飞龙禁军的事情,然后再奏明皇帝去查你私做官服的事情。
若是别人安禄山自然不惧到皇帝面前争辩一番,但对萧去病安禄山却没有这个信心。
这个萧去病实在太过诡异,他这么有恃无恐,谁知道他还藏有什么杀手锏?当初王鉷不信邪,结果在短短几天内就被萧去病弄得身死家灭。
而且他言之凿凿说自己私做官服,这种机密事他都知道,更加让安禄山感到恐惧。
安禄山在张献诚的搀扶下,快步来到萧去病的马前,仰着头大急道:“萧将军息怒,刚才不是说了吗,这事纯属意外,他们言行无状,失手松开弓弦以至让萧将军心生误会,是他们自己该死,与萧将军无关。萧将军息怒,看在你我同殿为臣的份上,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好吗?”
萧去病道:“东平王不追究我杀死你的部下了?”
安禄山连忙点头:“不追究,不追究!”
萧去病道:“但高尚对我无礼又要怎么算?”
“啊……萧将军要怎么才能罢休?”安禄山愣了,心说我都不追究了你怎么还抓着不放,越发痛恨萧去病。
萧去病冷笑道:“掌嘴十下,我就放过他!”
安禄山嘴角抽搐了两下:“……”高尚是忠心护主,为自己出头,打高尚不就是打自己么?
萧去病哼了一声,道:“怎么?不愿意?那我自己动手,小倓,上去打他十个嘴巴,有谁敢阻拦,杀了就是了,飞龙禁军做好准备!”
李倓领命就要上前,一千飞龙禁军一下将弓弦拉满,安禄山急道:“不敢劳烦建宁王动手,我们自己来。”
安禄山向后一示意,立刻有两名亲卫走到高尚面前,使个眼色,然后就啪啪啪开始打高尚的脸。萧去病脸色拉的老长,一边看一边大喊:“太轻了……糊弄谁呢……重新打过……”
安禄山眉头已经皱得竖起来,一脸肥肉微颤,朝他们使了两个眼色,两名亲卫立刻一巴掌一个红手印,打得高尚嘴角鲜血直流,高尚强忍着没有哼叫,只是双目赤红,像是要冒出火来一般。
自从他巴结上安禄山以后,已经有好久没再受欺负了,范阳的军民也对他极为尊敬,言必称高先生,哪知道今日会再受如此侮辱。
他一下想起在很小的时候,被邻居家的孩子堵在街角下跪挨打的事,还有十四岁的时候,走在路上被一个骑马的突厥人用马鞭打脸的事。
三年前,在他成为平卢掌书记,获得安禄山信任以后,立刻就带着几十号人把那个邻居全家杀了,把他的妻子抢了,夜夜凌辱;还有那个突厥人,也被他偷偷害死了。
做完这些事以后,高尚扬眉吐气了好长一段时间,他很享受这种可以欺负人,为所欲为的感觉。这些年他在安禄山面前唯唯若若,恭谨得就像安禄山养的一条狗,到了外面,特别是他的家乡,却横行霸道,天天欺负人。
他以为靠上了安禄山这个靠山,自己以后就不会被欺负了,哪里会想到今天又再次遭受这样的奇耻大辱!而且这次欺负他的人是这样的强大,甚至连安禄山也不得不对他忍让。
高尚已经完全感觉不到脸上的痛的,他在心里泣血发誓,今日之辱,来日必定百倍奉还!他一定要将萧去病打倒,踩在脚下,尽情羞辱!他发誓!
高尚这样恨恨地想着,脑海中仿佛看到安禄山造反成功,自己成为当朝宰相,派兵把萧去病抓住,得意洋洋羞辱折磨的情景。一双眼睛愈发的红了,冒出绿油油的光,脸上竟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然后高尚就突然看到眼前寒光一闪,紧接着剧痛传来,他感到有鲜血飙溅在他脸上,紧接着就看到一只耳朵伴着鲜血从天上掉在他的面前。
“啊……”高尚终于撕心裂肺地大喊起来。
两丈之外,另一个声音同时响起:“还敢红着眼睛瞪我,给你留个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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