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宁王来了?”李隆基微微愣了一下,随即道:“快宣他进来。”
以杨国忠为首的六位大臣同样疑惑,建宁王来了,能有什么样的大事,把孙供奉给惊吓成这样?
然后,他们很快就知道了原因,李倓很快走了进来,身上穿着一身粗麻布的孝衣,所谓披麻戴孝,这是最重的孝了。
太子李亨一直被李隆基幽禁在皇宫别院里,他这是为谁戴孝,难道是兰陵王出事了?
李隆基同样把惊讶得目瞪口呆,嘴巴半张着,我身体像倍定住了一般。那边李倓已经快步走向近前,身未到,人已经先痛哭了起来:“皇阿爷,师父他……师父他在云南被安禄山派人害死了!”
李隆基顿时如遭雷击,他一下站了起来,眼睛睁得老大,直直看着李倓,过了良久才不可置信问道:“怎么可能?他可是神仙弟子,半仙之体,天下无敌,怎么会被害死!”
李倓痛哭着呈上李晟传来的情报,高力士双手颤抖地接过,递给李隆基,李隆基连忙打开:“幽州胡图谋造反,派遣蛇牙头子张献诚一早前往剑川。
兰陵王一战平定南诏后,北上剑川与诸蛮歃血盟誓,被张献诚蒙骗之矣罗识诏少女趁机在兰陵王血酒中施放夺命噬脑蛊。
五日后与吐蕃军决战,本欲大胜,兰陵王突然蛊虫发作,坠落马下,险被吐蕃军所杀,幸得将士用命抢回。五日后被蛊虫噬咬脑髓而薨。
今天策军已全歼八万吐蕃军。不日将扶兰陵王灵柩返回洛阳。安禄山谋反之意已显,兰陵王头痛欲死时仍念念不忘,乞陛下早作应对……李晟。”
这边李倓停止了痛哭,哽咽道:“皇阿爷,幽州胡儿早就想造反作乱了,安禄山被河北之地的胡人奉为大光明神转世,这一年来他和史思明在河北煽地胡人大唐,早有反意。
如今安禄山兼并契丹、奚两番。屯兵二十七万,加之如今回纥可汗中风病重,太子移地健监国,那移地健亦仇恨大唐,内卫已经得到确切情报,回♂♂♂♂,m.≯.co+m纥也欲相助安禄山、史思明造反。
安禄山造反,却惧怕师父,这才派张献诚远赴云南暗害师父,今师父已被他害死,只怕不出几天安禄山就要起兵作乱了!”
李隆基这下终于肯相信安禄山真是在准备造反了。但是他心里一万个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自己这么宠信安禄山。安禄山却要造自己的反,这不显得自己很失败么?这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这不是在向天下宣布朕是个糊涂透的昏君么?
李隆基心里实在迈不过这个坎,普通大臣文人都尚且爱惜羽毛,况且自己这个一国之君。
在这之前,朕还是一个开创了开元天宝盛世,文治武功都远超历代先皇的贤明君王。
大唐在朕的手中,变得从未有过的繁荣昌盛,文化和艺术也无比辉煌,武治上面,八万援救南诏的吐蕃军全军覆没,另一边高仙芝和哥舒翰又一路打到阁川驿,吐蕃灭亡只在旦夕之间;葱岭以西一直到呼罗珊都是大唐的国土,安南以南的万里海疆也变成了大唐的内海……
朕的功业堪称古往今来第一人!朕必将青史留名,流芳万代,为后人所敬仰,传颂!
怎么可以让安禄山这个大污,让朕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不行!一定不能让他造反,这件事一定要捂住!
在确信安禄山真是在造反之后,李隆基的第一反应,出乎李倓和大多数人预料的是,竟然不是想着解决问题,而是遮掩问题,自欺欺人地想要用手把战火捂住,只是一时想不到好的办法而已。
然后他就一下想到最有行动力、执行力,解决问题最快速,最雷厉风行的萧去病。在片刻的为失去萧去病这个国之良将,惊才绝艳的文武全才而可惜之后,李隆基更多想到的却是自己。
萧去病这个神仙弟子竟然被蛊虫害死了,他死了不要紧,以后谁来每年一次的给自己推宫过血?以后每年四千万缗孝敬还有没有?各种新奇的玩意还会不会层出不穷出现?
这一切,真是太可惜了。
李隆基悲痛道:“兰陵王为国捐躯,朕心甚痛,拟全国哀悼三天,待灵柩返回洛阳,再举行国葬。兰陵王世子世袭兰陵王王位,高翁你亲自前往洛阳宣旨,慰问兰陵王妃,兰陵王世子。”
高力士领命,忍不住轻叹了口气,李倓一下愕然,心就完了啊,这不跟什么都没表示一样吗,安胖子呢,你准备拿他怎么办?
“皇阿爷,安禄山不日就将起兵造反,我们不可不早作准备啊!”
李隆基心里正想不出好办法来,于是连忙问道:“建宁王和天策府的意见,是要如何应对?”
李倓道:“秣兵历马,整军备战,传檄安西北庭军、陇右军、河西、朔方军、河东军、天策军、葛逻禄军即刻整顿武备,犒赏三军,做好平乱之准备。
之后宣调安禄山单人入京,他必不遵旨,即可宣布安禄山和河北军为反叛,传檄动员天下,共诛此乱臣贼子,胆敢从贼者杀无赦,弃暗投明者既往不咎……”
“好了,建宁王你不用再了。”李隆基挥了挥手,打断李倓下面的话,心这样的应对,朕还用你教吗?顿了一下,李隆基道:“如此岂不真的就将安禄山逼反?依朕看,反者只是安禄山,他与兰陵王有仇,故此要暗害兰陵王,其麾下将士累受国恩,朕待他们不薄,岂会随其反叛?
依朕看,既然果真几日后,禄山真的反叛。其部下将士也会多有不从。到时候一道圣旨即可平定也!若是宣布宣布他们和禄山都为反叛。反倒使得他们没有退路。到时候战事一起,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非社稷之福也!
此行断不可为,容朕细思之,徐徐图之。”
李倓震惊得无以复加,心皇帝阿爷,你这是傻了么。他大声申诉道:“陛下阿爷,你难道忘了吗?蛇牙逆贼一早就在图谋叛乱,现在所有的证据都表明蛇牙就是由安禄山创立,此贼从四年多以前就开始密谋反叛!
之前他一直玩敌养寇,欺瞒朝廷,一窃取权力,发展实力,河北之地胡人大多信奉祆教,安禄山一直以来都自称是大光明神转世,河北之地的胡人什么时候都只知安禄山。不知皇帝阿爷,更不会对大唐有所感恩。只要安禄山一造反,必定从者如云啊!
现在河北之地的胡人不但因为安禄山的煽动,仇视大唐,更加已经变成了一群强盗,一群野兽。
只要安禄山开始反叛,就等于放开了绑在这群野兽身上的绳索,杀人见血之后,就更加难以控制了。国危如累卵,社稷倾颓,又怎么可能因为一道圣旨就平定呢?”
李倓的激愤,心急如焚,他本来就是直率刚烈的性子,要不也会在另一个时空被人害死。
虽然在这个时空,因为萧去病的时时教诲,让他心机深沉了许多,但此刻一激动,又全然忘我了,完全没注意李隆基的脸色已经一下冷如寒霜了。
好你个李倓,敢这样跟你阿爷话啊,连你的老子都不敢这样对朕话,朕可以一道圣旨平息反叛,你当场就将朕驳得体无完肤;还什么安禄山玩敌养寇,欺瞒朝廷,窃取权力,你干脆就直朕是傻子,朕这么多年一直在被他骗好了!
真是岂有此理,简直忤逆至极!
“放肆!”李隆基瞪着眼睛,大声道:“建宁王,你这么跟跟朕话,是一个孙子和臣子应有的本分吗?朕念在你因兰陵王的去世,心情悲愤不与你计较,若再有下次,当朕处置不了你吗?”
天子一怒,风云变色,包括杨国忠在内,六名大臣全都吓得一个哆嗦,不由为李倓捏了一把汗;高力士更是吓坏了,连忙让李倓跪下请罪,他比谁都知道李隆基是个什么样的人,开元时期太子李瑛和鄂王李瑶、光王李琚也就是因为偷偷了几句对他不满的话,就被贬为庶人,随即赐死。
李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好在他也一下醒悟过来,瞬间明白,皇帝阿爷已经不是开元时期的那个圣明天子了,要不也不会一直任用李林甫、王鉷、杨国忠这样的大奸臣,更不会对安禄山宠信到了极。
反应过来的李倓,第一时间下跪认错请罪,随后李隆基便看在萧去病为他立下很多功劳,给他赚了很钱,现在又刚为国捐躯的份上,非常大度地原谅了李倓,并告诫李倓下次不可再犯,李倓唯唯听命。
之后众人开始商议如何解决河北之事,杨国忠显得非常得意,他十分高兴道:“陛下,臣一早就料定安禄山会反,现在果然被臣中。
臣对陛下的话也是十分赞同,反者只是安禄山本人,他麾下的将士并不愿意随起反叛,到时候只要陛下下一道圣旨,谁能杀死安禄山,赏万枚金币,封侯爵,不出十日就会有人把他的首级送到长安来,反叛很快就能平定。”
李隆基笑着头,表示朕也是这么想的;其他几位大臣则是相顾失色,心你们二位做梦呢,但却没一人敢表示反对。
但李隆基还不满意,这样一来,安禄山还是要反啊,将来还是会在史书上记上一笔,给自己留下污啊,他思虑良久,想出一个主意:“禄山若反,即使旬日可平,也会有无数生灵涂炭,朕心实有不忍。
朕决定派假装不知其欲反,亲写手诏,派中使前往范阳,晓喻禄山,召他至华清宫共沐新汤,再以中书门下平章事诱之,诓其来长安乘机逮捕。”
杨国忠连忙大赞:“陛下心忧天下,臣等不及也,此计甚妙,不需一刀一枪即刻平定动乱,陛下英明神武,大唐之福也!”
其他五名大臣也同时应和:“陛下英明……”
只有李倓和高力士对视一眼,同时露出忧心和无奈的神色,但却不敢再发一言,于是乎一场盛大的危机,就这么被李隆基和杨国忠两人云淡风轻地轻松化解了。
杨国忠高兴快意得要跳起来,陛下的三个宠臣,所有臣子里最有权势的三人,到现在就剩下一个自己了,简直是太爽了啊;
而李隆基却是以可惜居多,同时又在思虑,玉环还不到一个月就要生了,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先瞒着,不告诉她,以免惊动了胎气,但萧去病去世动静这么大,想要完全瞒住还真是有一些难。
之后众人散去,高力士送李倓出来,李倓道:“安禄山为造反做了这么多年的准备,那些河北之地的胡人也对我们大唐没有一丝认同感,现在更是已经变成一群强盗,野兽,马上就要跟着安禄山杀入中原,都畿道,京畿道烧杀劫掠。
陛下竟然以为他们深受国恩,必不会从安禄山造反?陛下难道忘了吗,高宗时期,西突厥和后突厥不是同样深受国恩,不是也反了吗?”
高力士无奈道:“建宁王你是想错了,陛下非是不相信这些河北之地的胡人会反,而是在心里不愿接受他们会反。
为今之计,我们只能私下提前做好准备,这些年你师父兰陵王不就是一直就等着这一天么?他一方面剪除安禄山的羽翼,一方面发展自己的力量,就是等着安禄山造反,他便可以平乱……”
李倓连忙道:“阿翁,师父并非故意等着安禄山造反,而是……”
高力士笑道:“而是他知道向陛下进谏也没有用,所以只能私下自己做准备了,其实他早在河中之战的时候,就知道安禄山会造反了。”
高力士顿了顿,在李倓惊异的表情中,他继续道:“这也是老奴一直愿意相助兰陵王的原因,就是知道他的这颗赤子之心。”
李倓惊异道:“师父确实私下对倓,师公给他托梦安禄山在明年必反,只是,阿翁怎么知道的?”
高力士叹了口气道:“老奴自然知道,当初兰陵王单人独骑冲破大食人数万军阵,全身中创一百余处,昏迷不醒,便是王承恩在他身边照顾。
当时兰陵王做梦,便在梦中喊出一句‘安胖子,你敢造反,我杀了你啊’,被王承恩听了去,王承恩后来便将此话告诉了老奴。”
李倓张大了嘴巴,他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这个时候高力士又话了:“最开始葛逻禄反叛,兰陵王就是他那个神仙师父托梦告诉他的,安禄山会造反,也是他师父托梦所,那为什么,张献诚要用蛊毒害他,他那师父没有提前算到,托梦给他呢?
建宁王,老奴问你,兰陵王真的死了么?”
“兰陵王的死讯,能够确定吗?”入夜之后,洛阳新城区一家酒店的密室中,有人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问话的那人个子矮矮,一脸凶戾,眼睛中总是闪这幽幽的寒光,正是藤原执棹,而被问之人,个子比藤原执棹高了许多,但在大唐人当中依然算是较矮的。
这人身穿一身浅黄色园袍绸衫,眼神明亮,给人一种十分精明干练的印象,其动作神形气质无不与一般唐人无二,此刻却完全变了一个似的,变得极为恭谨,唯唯诺诺,若是萧天明或侯思琪等四海商社个总管在此,就能认出,此人竟然四海商社一名叫做窦国的总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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