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林照夏要接成衣的生意,赵广渊有些不看好。
华国的衣料便宜,又是机器批量生产,一件汉服不过一二百块,在大齐,这个价钱做出不来。林照夏做这个生意会亏本。
跟林照夏算了一下账,大齐最便宜的麻布,一匹都要将近两钱,一匹能做一身半到两身成人衣服吧,再加上工钱,做一身衣裳本钱就要二百文了。
“我只接定制,不做烂大街的货。客人出要求,我按图样和布料估价,若能接受,这活咱就接。”
而且这边只她一个人,事太多她忙不过来。做些高级精品货最好。口碑最重要。
但赵广渊还是觉得这活不太靠谱。也不想她太辛苦。
林照夏趴他怀里,揉他的脸颊,“你不是想为大齐百姓创收吗,大齐女性可不如我们这边地位高,如果她们在家也能接到活,跟出门的汉子一样能挣到钱,她们的日子会不会好过一点?而且你不是想得到百姓们的支持吗?”
想是这样想,但为民争利,使民富足,这是上位者该做的事,有些想法他也不想过早地实施。
在他未站稳脚跟之前,没得给别人做了嫁衣。
“我知你的顾虑,就不说名声,咱悄悄挣些钱不好吗,越地那里天天朝你伸手,你供应不上,不也是焦头烂额吗?能挣一点是一点,而且这边挣到钱了,你不是能换更多东西到大齐变现?聚沙成塔嘛。”
赵广渊不看好是不看好,但没想过阻止。一向是她喜欢,他就会支持,现在看她坚持,便笑着应了。
隔天回了行宫,就让人把在京城卖洗衣皂卖牙粉卖得欢实的林敬安召了回来。
林敬安在京城混得如鱼得水。走在路上,不仅排队买货的百姓们叫他一声林管事,连那些来进货的客商都巴结他,请他进酒楼听戏看曲,这小子过得美滋滋。
可比在岳父手底下看岳父母脸色来得舒坦多了。
他爹娘给他去信,说李氏来家哭哭啼啼问他在京的地址,说李氏知错了,让他给李氏去封信,他都没理。
就想着有一天发达了,风风光光地出现在李家人面前。让他们以前小瞧了他,以为他们离开姓李的没法过日子了!
正在京城过得快意,哪想赵广渊就叫人把他唤了回来。
林敬安行了礼,低头站在赵广渊面前,大气不敢喘。
他哪里见过什么贵人,越王更是没有见过。也不知越王找他什么事,脑子疯狂转,想他是不是在京城犯什么错了。
赵广渊低头看他,想着掌柜说的那些林敬安的表现。原本他只是想为林秋山解决林家和二房的矛盾,才想着把林敬安调到京城铺子,反正那边也缺人。
没想这林敬安在天寿镇畏畏缩缩,胆小怕事,一副唯岳父是从的样子,没想到去了京城,倒展现出他的才干来了。
在贫民百姓中混得开不说,还笼络了不少客商,给铺子带来了不少生意。
赵广渊现在也确实无人可用,这林敬安怎么说都是夏儿的亲二哥,也算是自己人。
“听说你在铺子里表现还不错,为铺子接了不少订单?”
林敬安一听越王夸他,身子挺了挺,“都是掌柜和管事的抬爱,不吝教诲。”
“你未成年你父就给足了银钱让你在外历练,你开铺子开了十余年,若是那么简单的活你都做不好,你也不过是愚木脑袋一块。”
林敬安挺直的身板又弯了弯。
心中忐忑,不知越王是夸他还是召他来训话的,弄不清意图,头埋得更低。
“鉴于之前你表现不错,也并未向家里透露分毫,本王有新的活计派给你。若你此事办得好,将来自有你的前程。”
呃?越王叫他来是给他派新活的?是什么活?
他其实在京城铺子里做得挺开心的,到了京城,皇城脚下,狠长了一番见识,在京城呆了这些时日,再让回家里那个小镇,他有些看不上了。
但不敢反抗,“多谢王爷抬爱。小的一定不辜负王爷的信重。”
赵广渊在上首观着他的神色,这林敬安虽不如他大兄和三弟踏实稳重,但鉴于他这些时日的表现,不是个蠢人,目前尚算能用。
他如今能用的只有蒋氏族人,也不能总用蒋氏的人,他也得培养一些自己的人手。
“你之前开过铺子,如何卖货卖货,如何与卖家和买家交涉,这中间的门道,你比别人更为清楚,在京城铺子当个卖货的委屈了你……”
“不委屈,不委屈,小的……”愿意呆在京城铺子卖货。他觉得呆在京城挺好的。
抬头见越王一脸冰冷,又吓得低了头,“小的听王爷安排。”
小胳膊拧不过大腿,而且他能给王爷做事,这靠山硬得不能再硬了,王爷派他到哪里都是他的福气。
“小的愿意听王爷的安排。”
赵广渊便把安排跟他说了一番。
让他在京城南市北市或在京郊,及天寿镇昌平县找些穷困的人家,但针线活刺绣上的手艺又不错的,派活给她们做,按件算钱。布料针线由他这边提供,那些女人只出工便可。一件成衣按难易程度给不同的工费。
另外让他在村里看哪家有织布好手,收些布匹送到南北市的铺子。
百姓家里织一两匹布,不成规模,自己拿去卖的话,容易被店家压价,他让林敬安到村里去收,一来有他给村里的女人派活,大家都念着他的好,布匹定会优先卖给他。
他从源头收货,未经中间商,再送到京城铺子卖给普通百姓,少了中间的差价,布卖得便宜,南北市的百姓也能买得起布,穿得起衣。
林敬安在天寿镇做生意,对天寿镇和昌平县了解,也有不少人认识他,他下到村里派活收布,别人也肯买他的账,京城他也混了个脸熟,南北市的百姓也认可他,由他来做这件事,再好不过。
“也不拘布匹,若乡下有什么好物,不拘什么,只要能在京城摆得上架,京城百姓有需要的,你尽可收上来。一季我会查一下账,若你做得好,我允你半成利。”
半成利?半成利!
林敬安立刻就朝赵广渊跪下了,“殿下放心,这事小的一定给殿下办得漂亮!”
“嗯,你一人若是吃力,可再招几个帮闲。”
“是!”
林敬安浑身像长满了力量,就想着大干一场。王爷许他半成利,半成利!他一月哪怕挣上十两,那都是他自己的,李氏和岳父母也不知道他赚了多少!
这不比拿一份死工钱强?
立刻就想出门大干一场。
赵广渊观他神色,暗自点了点头,又嘱他还是要瞒着些那边家里,林敬安点头应了。
待出了大殿,转个弯……“爹?”他爹不在陵园那边,在越王的行宫里?得了消息专来来堵他的?
“爹,你怎么在这?”
林秋山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比那会在家里颓废郁闷地说要纳妾的样子强多了,整个人开朗了不少,且脸上身上的肉都长了一圈。
“没有越王的吩咐,你爹我能呆在这里?”瞪了他一眼,嫌弃得不行。都到京城历练这么久了,还是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
林秋山带他走到一处避人处,问他方才的情形。
林敬安想了想方才越王说的,让他瞒着些那边,没说瞒陵村的爹娘,再说他爹都让越王叫进行宫了,应该是知道越王找他做什么的,便把越王交待他的事说了一遍。
林秋山听完一阵感慨,因为溪儿的原因,现在他们一家子都得了越王的关照,越王这是把他们都当自己人用了。就算越王不把他家当自己人,他林家也是认越王是自己人。
有溪儿和长至在那边,他林家和越王也撕撸不开。
“既是越王吩咐,你只需按吩咐把事做好便是,旁的心思不能有,若让我知道你不做好,看我不把你的腿打折!”
林敬安吓得抖了抖,“知道了爹。”
“殿下既然让你别跟李家人说,还是瞒着些,就说给贵人做事,事情隐蔽,不能为外人道。别跟漏勺一样到处漏,到时坏了王爷的事,王爷不说如何处置你,我先把你打死了!”
“爹,我还不知道轻重嘛,我在京城住哪在做什么我都没跟那边家里说。”
“那最好,回家看看你娘,再顺便到镇上家里看看,就忙王爷的事去吧。”
林敬安应是,又问他爹怎么在这。得知不止他爹在行宫给越王做事,他大嫂和大侄女也在,林敬安心里转了几百圈。
看来一家人子都被拉到越王的船上了,只要他行错一步,一家人都要受他牵连。
等见过他娘,拿了他娘给做的冬衣,到了镇上,见李氏和岳父母没给他准备半点东西,还一直在打探个不停,恼了,当天就回了京城。
而林照夏,见赵广渊这边帮她把路铺好了,当天就拍了大齐成衣的视频,挂了上去,可接受高级定制,从衣料到制作,到刺绣,纯手工,童叟无欺,假一赔十。
因为定价太高,一时间私信少了不少。但还是有不少人预定的,提了各种要求。也引来一些剧组,要订制戏服。
林照夏加了微信,聊了一番,又收了订金,便把活派给赵广渊。
赵广渊又把活派了出去,连在家里猫冬的耿氏和马氏也接到了几件成衣的活。一件还给出了两百文的高价。
“娘,这成衣不要求大片刺绣,只要求在领口袖口绣些小样,这一件我三天就能做好。”三天就能拿到两百文,还是舒舒服服在家里就能拿到这个钱,马氏高兴得很。
原本大冬天,外头落了雪,哪里也去不了,她行动不便,只能在家里帮着照顾几个孩子。
但孩子们都懂事,最小的冬雪也有哥哥们帮着带,她窝在家无聊得紧。每天听着大嫂和大侄女下值后说着在行宫做活的趣事,就好羡慕。
钱不钱的是小事,最主要的是大家在一起有活干,还能说笑聊天。她只能在家无聊发呆。
耿氏手上的活计也没停,笑着附和三儿媳的话,“可不是。哪里想到在家里,就能舒舒服服地把钱赚了。”
以前天冷,打柴也不方便,这近些的山林都是陵园的,他们想捡些枯枝都得往远了去,出门一趟,回到家全身都跟水里捞的一样,那脚被雪浸了,冻得直打哆嗦。
可今年溪儿给了家里不少过冬的好物,屋里吃饭的桌子都是可以烧炭的,围坐吃饭都舍不得起身。以前恨不得把饭端到被窝里吃。
耿氏看着火桌中间笃笃烧着热水,那热气散得整个屋里都是,她只穿一件不厚的袄衣,就暖和得很,身上手上也不臃肿,浑身轻便,做起针线活麻利得很。
再看三儿媳,穿得也不多,膝盖上放着一个汤婆子,脚上蹬着一双毛靴,脸上红扑扑的,瞧着一点都不冷。
马氏顺着她的目光往自己脚上看了看,再往婆母脚上也看了看,笑了,“小姑子那边的鞋子是真暖和,这里面都是毛绒,不穿袜子就热得出汗,外头还防水,到外头走一圈,这鞋一点水点子都没沾上。”
再扭头看屋里,静悄悄的,冬雪定是拉着两个哥哥到外头玩雪去了。
“自从有了这个鞋子,还有身上贴的这个暖宝宝,冬雪、和喜他们都不着家了。”
耿氏听了也笑,她闺女那边跟仙境一样。这好东西一样接一样,今年家里享了大福了。
“等把这几个活做完,我也给你小姑子和长至做一身冬衣。”
“好,到时我也帮娘一起做。只是我听大嫂说,这个活可能不会少。”一直有活,就能一直有钱挣,当然也高兴,就是怕王爷活要得急,抽不出时间给小姑子和长至做衣裳。
“挣钱在其次,总能挤出时间给你小姑子和长至做一身的。”
今年要不是闺女,哪有如今的好日子过。这大冬天的家里肉不缺,鲜菜更是不缺,那水果也是各式各样没一天缺了,京里的贵人都不一定有她家吃得好。
今年家里见识到许多好物,还有以前听都没听过,吃都没吃过的好吃食,都是托了闺女的福。
婆媳二人正边做活边说着今年的变化,就听到门外有声音传来,“敬平她娘,你在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