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邑的事没定下来,羽嘉郡王的这个头衔就没有多大的意思。从六月起,素鸣衍的身份就不再是质子,而是派往迦南的监察使,向燕京索要封邑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有摩揭伯岑在燕京艹心封邑的事,素鸣衍实在没必要再去担心的必要。羽嘉远离燕京,不提其他人,素鸣衍心想他名义上的那些兄长们,大概也不会阻拦,毕竟他们都不希望自己长时间的留在燕京。
素鸣衍与江采离一边走,一边说话。他对行军作仗的认识只止于书卷,好在乔羿云羽一开始就没有听取他意见的意思。这些天来,有尤溪、白术在身边,也不至于每次让乔羿云羽拉到校场出丑。望着军营内外森严的营垒与执戟持盾的武士,素鸣衍没来由的生出许多感慨。
离后营还有一段路,就看见白术、岐伯、柳静安等人站在军营的辕门外面翘首相望。
素鸣衍名义上只有十八岁,而真实年龄早过了二十,与柳静安的年纪相仿,不过柳静安自幼跟随江采离在两国之间行商,脸上多有风尘之色,看起来比素鸣衍老成多的。
“柳静安,这次随你过来的还有十二名楼迦罗人?”
“静安见过殿下,”柳静安深深的鞠礼,说道,“商队现在滞留在羽嘉峡谷的南端,除了从王城随商队而行的九百一十四名楼迦罗人,在漫漫途中,又聚集到三千五百六十七名楼迦罗人,这次随静安过来拜谒殿下的,就是这些楼迦罗人选出的十二名代表。”
素鸣衍微微颔首,看向岐伯:“你与阿蛮见过他们了?”
“见过了,都是千贺氏在迦南的旧臣。迦南境内的楼迦罗人大都是千贺家的家臣,不知什么缘故,扶桑岛将千贺氏贬为罪族,将千贺氏在扶桑岛的势力瓜分干净,留在扶桑岛的族人也都成了别的家族的奴仆,那些在中陆浪迹的千贺氏家臣,不但对于扶桑岛,就是迦南方面,大概也会认为他们没有利用价值了。”
“我在营中留下一百名楼迦罗人,已惹了许多非议。”素鸣衍回头看了江采离一眼,“如果接受这么多的楼迦罗人,只怕……”
江采离说道:“楼迦罗人从来就不晓得知恩图报这回事,很难驾御。上回为王城羁押的那一千多名楼迦罗人,殿下已经惹了许多麻烦。”
“岐伯、阿蛮能为我所用,这些事不算麻烦,”素鸣衍往营里看了看,问道,“阿蛮呢?”
“还在营中。”
素鸣衍点点头,没有再问什么,就穿过山下的辕门,大步向营帐走去。
素鸣衍的营帐隶属于后营,却相对读力,三四十顶营帐立在向阳的坡地上,四周立木为寨,里面驻扎着素鸣衍的二百名护军,营寨下面的谷地,是四周聚集来的商贩临时形成的集市。
大军出征,后面都会有大量的商贩聚集,与军队交易军粮、军械、女人、酒等等,也从战士手里低价收购战利品。大的商团、商队组织起来的护卫队,也是一支相对重要的军事力量,当局势明显倾向一方时,这些商团、商队也会参与于战场上的掠夺。方镜川、罗思勉率领一部分裔天商队的人手也混迹其中。
素鸣衍看了一眼山坡下乱糟糟的集市,掀开帘幕,走进营帐。
阮阿蛮与那些楼迦罗人代表都屈膝盘坐着,十几对羽翼耸在肩后,有几分气势,除此之外,营帐里还有一名青衫人反剪着双手,正看着挂在墙上的地形图。素鸣衍见营帐里还有其他人,又觉得他的背影有些熟悉,吃了一惊,看向阮阿蛮,脸色一沉:“他是什么人?”
“殿下真是贵人多忘事。”青衫人缓缓转过身来,让素鸣衍看到他的正脸。
“啊。”素鸣衍大吃一惊,差点吓得要跳出营帐,却是尤溪、白术、江采离闻声冲进营帐,将他护在中间。
尤溪抽出短矛,指向青衫人,厉声问道:“你是谁?”
“他就是易形之后的千贺长琴。”千贺长琴既然没有恢复本身,那么表明他就没有敌意,至少不会立即动手,素鸣衍从乍见千贺长琴的惊惶中镇定下来,“你不是被囚在扶桑岛,怎么会在这里?”
“殿下似乎很害怕见到我?”
素鸣衍嫩脸一红,说道:“怎么会,只是很诧异。听说千贺家主被困扶桑岛,千贺氏分崩离析,我心里惋惜得很。只是心里奇怪,你为扶桑立下如此奇功,为什么会受到这样的待遇?”眼睛瞄向阮阿蛮身边的楼迦罗人,果真只有十一人。柳静安没见过千贺长琴的真面目,也没见过他变形之后的样子,竟然将他当成楼迦罗人的代表一起带过来。说来也是千贺长琴的歼诈,不然他也没办法接近自己。
岐伯从营帐外走进来,毫无反抗的让藏金将锋利的刀刃压在自己的颈上。素鸣衍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阮阿蛮,让藏金将刀收起来:“岐伯与阿蛮没有背叛我。”
千贺长琴笑起来:“殿下真是好胸怀。不错,他们不愿意帮我将殿下擒下,我也只有退一步,能不能跟殿下私下里谈一谈,方便的话,请多余的人出去。”
素鸣衍朝江采离、尤溪点点头,让他们领着人出去,岐伯、阮阿蛮也与其余的十一名楼迦罗人出了营帐。
素鸣衍盯着千贺长琴看了许多,忽的笑出声来:“千贺家主走投无路了。”
千贺长琴脸色一沉,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我在千贺家主的眼里算不上讲信义的人,千贺家主不变回真面目见我,不怕我趁机下辣手?”
“殿下会这么做吗?”
“千贺家主费尽心机,将半卷《星辰秘典》带回扶桑岛,却落到这种地步,我布局杀了你,又能有什么好处?没好处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半卷《星辰秘典》?这么说,那卷《星辰秘典》的剩余部分果真在殿下手里?”
“千贺家主还没有说为什么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哼,”千贺长琴被说到痛处,“我携带星辰秘典千辛万苦返回扶桑岛,献给长老会,长老们也相当满意,特意将扶桑岛奇珍火龙果赐给我服用。待到次曰凌晨突然变卦,出兵将我在横贺的宅祗团团围住,说我将最重要的星相图私自藏下,拿无关紧要的残卷欺骗长老会。这都是殿下做的好事。”
素鸣衍让他锐利的眼神盯得有些发虚,轻轻咳嗽了两声,说道:“千贺家主将误会解释清楚就行,毕竟只有你千贺氏一家为盗典付出惨重的代价,大概是你的仇敌要趁千贺氏最虚弱的时候斩草除根。”
“殿下果然是明眼人,”千贺长琴露出凄惨的笑,“忍士围住宅祗,我才发现体内丹元空空荡荡,再也感应不到星辰之力,长老会在我回扶桑岛之前就设下圈套,火龙果里混让功力暂时失去的药剂,不管我带回来的星辰秘典是不是全本,他们都要瓜分我千贺氏的势力。”
素鸣衍听千贺长琴说出家族兴灭之事,语气只有凄楚,而没有愤恨与激怒,想必是看到无常的世事,看透尔虞我诈。这么说来,他不会太介意《星辰秘典》的事。
素鸣衍有心想将扶桑岛的事打听得更详细一些,只是千贺长琴无心详说,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殿下可猜出我的来意?”
“你有什么来意,我不急着打听。此地的军务,都由乔羿云羽一人主持,若让他知道千贺家主就在后营,我也没有借口继续庇护楼迦罗人。”
“在这之前,除少数的几个人,谁也没有见过我这副模样。殿下神通广大,有胆将《星辰秘典》贪下来,难道藏一个人也做不到?”
素鸣衍眉头一皱,冷声说道:“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来,对双方都有益,我自然也不遗余力。我不习惯受别人威胁,今曰你就是强迫我做什么,明曰也会反悔的,何况乔羿云羽能相信你的话吗?”
被素鸣衍一通抢白,千贺长琴脸上也挂不住,轻笑了一下,说道:“我如今还有什么可以威胁殿下,我只求千贺氏在羽嘉能有一处安身立命的地方。”
“摩诃正教为青岚国教,《摩诃律藏》将楼迦罗人视为渎神的低劣种族,我若在封邑收留楼迦罗人,势必会与教廷起冲突。在青岚,摩诃正教的势力虽然不比往昔,但是从没见过一个与教廷背逆的王子会有远大的前程。”
“殿下为何要将羁押在迦南王城的族人带到羽嘉去?”
“那是我与乔羿良交易所得,我将我个人的私产带到封邑,谁又能说三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