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装得若无其事,可手底下人却没有无动于衷。宴会进行没多久,李历便来到曹昂身边,低声说道:“大将军,今日殷登之言,容易让人生出歧义。”
没等李历说完,曹昂摆摆手道:“清者自清,有些闲言碎语,不必在意。我纵横天下十多载,若是在意这些闲话,早死八百回了。”
李历见状,也不好说什么。
眼看曹昂不以为意,李历又说道:“异星急犯右弼,很可能是有人想妨害主公,主公当严查之。”
其实李历希望曹昂对投靠的袁绍部下清洗一番。这些人先从韩馥处投袁绍,又从袁绍处投曹昂,他颇为不耻,更是有些忌恨。
“有这么严重吗?”
一旁的田丰听后也说道:“大将军,殷登刚才言‘异星’之事,不可不防啊。”
对于这种事,曹昂其实不太信,但在这个时代,还真不能当无神论者,这可是全民谶讳的时代,谶讳学之于东汉,就跟上帝之于欧洲一般。
“这件事先压下,过了今日再说。”
曹昂说着,随意地扫过众人,忽然目光落到一人身上。在一个角落位置,竟然有一人穿着绯色衣服。
曹昂心中一顿,突然想起之前殷登所言的“异星告变,光芒甚赤”,心中有些异样,便细看此人。
此人乃是耿苞,原为袁绍的主簿,曹昂入城之后选择了投降。
曹昂之前与耿苞交谈过,知道此人言论清晰有条理,是个有才之人。曹昂入城之后,此人又积极向曹昂靠拢,因此曹昂便对他很是看重,委以重任。
不过此人怎么今日穿了红色衣服,现在是秋天,应该穿白色的官服。
这让曹昂心中觉得突兀,隐隐将之前的觉得耿苞跟之前的异星有关,于是便让人招耿苞过来。
耿苞似乎没想到曹昂现在叫他,过来之后,神情有些局促不安,目光也有些飘忽,较以往大相径庭。
曹昂对此更加狐疑,怀疑这耿苞有事隐瞒自己。
曹昂上下打量起耿苞,只见耿苞不时地摸他右手的袖子,曹昂心中一动,立刻低声唤来许褚,命他上前查看。
许褚来到耿苞身边,突然一把抓向耿苞衣袖。耿苞大吃一惊,下意识地便要闪躲,却被许褚一把抓住。
许褚一边扯着耿苞的胳膊,一边向袖内探去,果然找到一把匕首。
众人俱是大惊失色,唯有曹昂,看着耿苞,满是遗憾地问道:“耿苞,自你投降之后,我自问待你并无失德之处,反而是视若心腹,委以重用,可谓恩深义重,你为何要刺杀于我?”
耿苞也变了脸色,恶狠狠地盯着曹昂。
“吾为故主报仇耳,可惜不能成事!曹昂,你犯我冀州,我冀州上下,人人皆欲诛杀你。”
众人听了,俱是色变。
曹昂却是笑道:“你说了不算,更代表不了冀州人。再说我入冀州,也是你们公然挑衅,杀我叔父,侵我州县,我自问待冀州上下,无半分理亏。当年我借给冀州的数百万石粮草,只怕你也吃过吧。若是无我,冀州当年便饿殍遍地了。我活尔等性命,尔等如此待我,到底是谁不义?”
耿苞理亏,一时说不出话来。
曹昂摆摆手,让人将耿苞拉了下去,又对在场众人说道:“耿苞逆举,乃是他个人咎由自取,与诸位无关。今日重阳佳节,诸位且尽兴。”
众人立时便陪起笑容,仿佛一切没有发生一般。
不过此事到底还是影响了曹昂的心情,没过多久,宴会便散了。
曹昂回到后堂,思索着今日之事。
自己还是小看了袁绍在冀州的影响力,历史上的袁绍灭了公孙瓒之后,得袁术相让帝位,便有心代汉,指使耿苞对外宣称“赤德衰尽,袁为黄胤,宜顺天意。”袁绍将此事告知给府中的将吏,众人都认为耿苞言论妖妄应当诛杀。袁绍为了掩盖自己的心思,便杀了耿苞。
曹昂一直觉得耿苞只是个普通替死鬼,认为他跟袁绍关系一般,所以放松了警惕,现在看了,倒是有些想当然了。
做这种事的,如何能不是心腹。
而且投降之人中,只怕不仅仅一个耿苞。
曹昂顿时生了离开邺城的心思,现在邺城初定,人心叵测,没有千里防贼的道理。今日若非殷登之言,自己也发现不了耿苞异样。若他趁着敬酒刺杀自己,结果难料啊。
没过多久,李历前来求见。
见到曹昂之后,他便建议曹昂对袁绍旧部大开杀戒,彻底铲除这些不安定的因素。曹昂没有给他答复,便让他回去了。
没过多久,田丰也前来拜见,还主动向曹昂请罪。
今日事情跟他没什么关系,可他担心曹昂对冀州上下生怨,一旦大开杀戒,冀州就要完了。
曹昂倒是表现的很理智,甚至有些不以为意。于曹昂来说,哪怕真的要报复,也得私下行之。
到了傍晚,刘周前来回报,河间王刘陔自尽了。
刘陔是袁绍立的傀儡监国,虽然没有实权,但一直待在邺城。曹昂破邺城之后,便第一时间将此人控制住。
虽然此人是被袁绍挟制的,但臣子成了监国,便是大逆不道之举,本该处死。不过曹昂想着用此人来牵制刘协,便暂时未动。
此人现在自尽,意味深长啊。
曹昂思索着自己对待冀州人的态度,或许是过于怀柔,反而让这群人小觑自己。虽然不便在冀州大动干戈,但也要胡萝卜加大棒,至少要让这群人明白,曹昂真的会杀人。
次日一早,曹昂便宣布将徐州制度在冀州铺开。
于此同时,曹昂又命众人加大自己援助冀州的宣传,同时尽快让冀州加入徐州的秋试,收取民心。至于冀州的官吏和大族,根据他们的表现,拉拢一波,打击一波,彻底将他们碾碎,收入囊中。
利益和屠刀是两把利刃,就看冀州人怎么选择了。
至于刺杀曹昂的耿苞,曹昂没有提。等待他命运的,或许是受尽酷刑之后,悄无声息地死去,与其陪葬的,还有他的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