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 苏海星对乐有志的态度并没有感到多惊奇,毕竟这样的一个人,能有多好文化素质和教养?
真正让她感到的意外的是,乐有志开始并没有对罪行做辩解,也没有说明绑架自己的动机,而是先讲了一个故事,讲述了自己几乎从年幼时就开始的悲惨经历,一部人生简史。
“四大金刚”虽有威严,毕竟是长者,仍是宽以待人的,耐心的听他讲完了故事,中途并没有打断他。
故事一开始的时候,苏海星以为乐有志只是为自己构造一个艰苦卓绝、命运悲惨的形象,好为最后的审判请求谅解,但是听到后来,才觉得并没有那么简单,只感觉到天理昭然,整个世界就像是一整个复杂的因果循环。
初听到“乐有志”三个字的时候,苏海星心里并没有起一丝波澜,他说自己一开始并不叫这个名字,因为儿童时代他就被人贩子拐了,他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自己的家乡是哪里,后来一直流浪乞讨,直到在上海火车站被一个叫乐建国的人解救。
因为被拐的时候年纪太小,公安局已经没有办法查到他的原藉,只能把他安置到孤儿院,但时任的公安局长乐建国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收养了他,并为他取名叫乐有志。
乐有志泪眼模糊的从怀里掏出一张全家福的照片,那是一家四口,夫妻两人正坐端中,无疑就是乐建国夫『妇』了,左右两边各站了一个孩子,一个十五、六岁,脸模子跟现在的乐有志如出一辙,无疑就是他本人了,另一个大约十岁的模样,应该是他的弟弟。
乐有志抚『摸』着照片说:“尽管那时我已经懂事了,但是爸爸并没有把我当做是收养的,一直待我视如己出,这一点,从他们夫『妇』几年后又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叫乐有为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希望我们兄弟俩长大后,有志气有作为,在他们眼中,我就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乐有为?感觉这个名字很熟悉。”苏海星这时才猛然回想起来,这不就是几年前,我们一家三口移民到芝加哥之前,爸爸工厂里那个被人谋杀的员工么?凶手当时就被抓到了,是同厂的财务经理余振华,他自己也一到案就招供了……
想到这,苏海星又记起来,一个多月之前回陕西的时候,林启的爸爸,上海西浦公安分局的副局长林建军找到自己,说余振华在牢里翻供,这案子现在重审了,自己的爸爸苏卫东成了重大嫌疑人……
这时,苏海星接过话头,肃然冷『色』道:“所以,你也怀疑你弟弟乐有为是被我爸爸杀的,用这种龌龊下流的方式来报复他?”
乐有志冷笑一声,道:“报复他?哼哼,你以为你受的那点苦能跟我爸爸,跟我们一家人相提并论?你觉得我下流龌龊,能跟你爸爸比么?苏卫东在我爸七十寿诞的当天晚上杀了我弟弟,那是他唯一的亲生儿子啊,那天晚上酒席散了以后,我送爸爸回家,弟弟回酒店结账,但迟迟没回来,爸爸不放心,让我过去看看,结果就看到弟弟惨死在酒店的房间里,苏卫东是个谨慎的人,酒店的监控没有拍到他,他就以为没有人看到他,他不知道从他鬼鬼祟祟进酒店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他了,当时不知道他是谁,也没有多想,直到弟弟被杀了以后,警察说凶手叫余振华,很快就抓到了,我还以为你爸爸就是余振华,结果法庭公审的时候,才看到余振华不过是个半死不活的老头子,你爸爸以为弄个替罪羊就能逍遥法外了,真是报应不爽,想不到他移民到芝加哥竟然能落到我的手上。”
说到这,那华清帮的帮主李肖做出释然的表情,说道:“难怪你放着其他几个油水丰厚的堂主不做,偏偏要到唐人街来,你好大的胆子,帮会都敢算计?”
乐有志坦然无惧:“内地的人头生意不是我看着,帮会能赚这么多钱?我为帮会立下的功劳,一个小小的毒蝎堂堂主算什么?”
李肖也是脾气火暴的人,当场站起来指着乐有志鼻子骂道:“那他妈是两码事,你说,你拿帮会当幌子,每个月敲诈苏卫东多少钱?”
李肖这一问,苏海星顿时恍然大悟,难怪到芝加哥后,开始时还一帆风顺、其乐融融,越到后来,爸爸的又变得忙碌起来,而且每天心情都很沉重似的,原来就是这个乐有志搞得鬼,他借华清帮的名义,说是交月钱,恐怕数额要翻了好几番,再利用一些流氓混混之类的角『色』,三天两头的敲诈『骚』扰,妈妈治病本来就是个无底洞,哪能经得起这么折腾?
难怪刚到芝加哥的时候,家里头明明还富足得很,还能在北效别墅买栋豪宅,到最后,资金短缺,竟然还欠下科比诺家五十万的高利贷。
现在面对帮主的责问,乐有志依然无动于衷,淡然道:“那点钱就当是我弟弟的买命钱了,弟弟死了以后,我们这个家就彻底破碎了,爸爸悲伤过度,没过一年就过世了,妈妈也每天报着弟弟的相片以泪洗面,如今也是奄奄一息,哼哼,你们这些个当家的人现在都在这里,我想问问,这个仇,我能不报么?”
听到这时,林太叔公方才叹息了一声,缓缓说道:“这些事情,捕风捉影的,我也早有些耳闻了,只是你还不能确定杀你弟弟的人是苏卫东,就避开家法,对她女儿用私刑,这是没有把这个家放在眼里。”
乐有志冷然道:“我怎么不能确定?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比我更想把苏卫东正法?这些年我一直想方设法的收集证据,总算有了些眉目,交给上海警方,又劝说替他顶罪的余振华翻供上诉,结果呢?苏卫东这个无胆鼠辈,不知道哪里听到了风声,竟然玩起了失踪,躲了起来……”
说到这,后面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了,文叔公抓着椅子把,冷冷的瞪着乐有志,问道:“所以你绑架他女儿苏海星,就是想为了『逼』苏卫东现身?”
“没错。”
“那她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以众对寡,仗势欺人,祸及妻女,滥用私刑,你知道你犯了几条家法了?”
“苏卫东犯家法的时候,你们在哪?”
文叔公一拍椅把,大怒道:“你强辞狡辩,兄弟之间有仇目,自当传齐众兄弟,判断出个是非曲直,你弟弟的死,既然怀疑苏卫东,你有找过你帮主么,有找过我们么,你眼里还有尊长,还有我们几个老家伙么?”文叔公当年便执掌刑堂,大名鼎鼎的西阁大爷,此时虽已入暮年,发起火来,依然面如雷公,声若洪钟。
被训斥了这一顿,乐有志初时不语,也不知心里在悔罪,还是再计算着如何狡辩,过了几分钟,才开口说道:“我虽是派人绑了这丫头,但并没有让他们污辱殴打她,只是想『逼』出苏卫东,让自己主动去投案……”
这时,李连亭和李肖异口同声,恨铁不成钢一般,狠狠唉叹了一声,李连亭道:“你身堂主,管不好手下人,还有脸说?”
李连亭这时站了起来,一脸追悔道:“李肖虽是我远侄,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没有管教好他,他便没有管教好自己的手下,这位置,我是没脸再坐下去了。”
林太叔公连咳了好几声,颤巍巍站起来,把李连亭拉了回去,说道:“兄弟做了一辈子了,为这点事,难道连我们都要反目不成?”又对乐有志说道:“你弟弟的死,我们一定找到苏卫东,和他当面对质,确实如你所言,就按家法处置,同样的,你把那几个手下的名单报上来,传给所有的堂口,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他们,也按家法处置。”
这时,李肖站起来说道:“四个人昨天晚上就死掉了,还有三个不知躲到哪去了,只抓到一个通风报信的杰瑞仔。”
文叔公道:“立刻带他过来。”
李肖应了一声,转身打了通电话,没过几分钟,便有十来个黑『色』西装的男子押着杰瑞过来报到,屋子里瞬间挤满了人,想必早就安排好,在楼下等着了。
林太叔公问文叔公:“依家法,剩下那三个后生,罪当如何?”
文叔公答道:“死在万刀之下。”
李连亭道:“现在既然人找不到,这罪过,由堂主顶了吧。”
说罢,手势一招,便走上来四个黑衣人,一左一右,架住乐有志胳膊,把他强行摁跪在苏海星面前,帮主李肖『摸』出一把短刀,递到文叔公面前:“请文叔公掌刑。”
文叔公道:“冤有头,债有主,交给丫头吧。”
李肖便唤了另一名黑衣人,让他把刀递给苏海星,那人两手接刀,捧到苏海星面前,苏海星却迟迟不敢接刀,她虽然对面前这个乐有志恨之入骨,但长这么大,几时见过这种阵仗,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乐有志面无表情的跪在苏海星面前,心如一滩死水,在他看来,自己绑架苏海星不过是黑帮惯用的伎俩套路,能扯得上什么家法?自己养父义弟的死,又能去找谁申诉?当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见苏海星不闻不动,也不知浑身上下哪里来的蛮力,陡然间拼命摇晃了两下,被四个人押着,竟然也能挣脱开来,夺过那人手里的刀,大叫道:“谁敢杀我?”
屋子里众人均大惊失『色』,这里集结了帮会地位最高的几位前辈,安全岂容有失?帮主李肖率先拔出腰间的手枪,指着乐有志,大怒道:“乐有志,你太让我失望了。”原来堂主暂为下属顶罪,不过免去帮内职务,削去一指,以慰受害者,苏海星接过刀,文叔公便会教她行刑,结果乐有志此时痴怨两念作祟,全然忘了规矩家法,以为“四大金刚”是要授意苏海星接刀杀了自己,当时恶胆发作,夺过了刑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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