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启一进屋子,就见里面一片狼藉,一些破旧损坏、年代长远的家具散落得到处都是,地板上也满是灰尘,角落处有几个大木箱子,还有收纳盒和行礼箱,笑道:“你果然是在搬家啊,亏得我今来得巧,要不然以后真得是大海捞针了。”
马东来找了两张还算完整的板凳,直接用袖子擦去凳面上的灰,一边递给林启,一边道:“那也不一定,东西实在太多,我这段时间一直都要来收拾的,有些东西实在舍不得扔,又没地方放,头疼得很,而且就算搬走了,我也会时常过来看看了,直到这一片拆完了为止,刚刚有些怠慢,还请谅解,你刚贵姓的?”
林启现在才觉得这个马东来话谈吐果然与沈素音描述得有三分相像,气质儒雅,待人也谦和,便又自我介绍了一下,才问道:“何胜宣是你叔公?”
马东来点头道:“是的,十五年没见到他老人家了,他身体还好?”
“八十多岁了,再好还能有几年呢?”林启得很直接,既然关心,为什么不回去看看,现在道路四通八达,隔山过海的都不是问题,何况还有高铁?
见马东来面露尴尬,还是暗叹一声,心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兴许他也有苦衷呢,于是缓和道:“不过身子骨确实是很硬朗的,可能跟年轻时参军打过仗有关。”
马东来这时才愣道:“他连这事都跟你了?我们时候追着问,他都不肯吐一个字,有时候明明跟我哥看见他偷偷玩他藏起来老驳壳枪,还嘴硬是玩具呢,哈哈。”
其实林启也是根据何胜宣的“作业本”推测的,他跟老爷子就聊了那几分钟,怎么可能给自己那么多,只是看马东来兴致上来,也不忍打断,只岔开问道:“你爷爷过世得很早?”
马东来点了点头:“恩,哎,跟我爸一样,不过我爸是喉咙里长了瘤子,可惜最后没治好,我爷爷是饥荒那会落下来的病,据先是全身浮肿,后来渐渐就不行了,那会我跟我哥都还没出世,我爸都还着呢,叔公那时家里穷得叮当响,只用破席子把我爷爷裹着,绑在两根木头桩子上,就当棺材了,我爸就哭闹着抱着木桩子就不让他们把爷爷抬走,结果大人一抬起来,他自己两只脚跟着离了地,一起被抬到坟堆旁……唉,这事我起来可能还感觉有些滑稽好玩,要是换我叔公,那可感人多了,他总一想起他们那时候那年代的辛酸事,三三夜也不完。”
林启微笑道:“哪里,那段困难时期每家每户都有些伤感故事呢……”正着,忽闻楼上一阵“嗒嗒嗒”的脚步,紧接着一个清脆得如黄鹂般的嗓音在楼梯处响起:“亲爱的,谁呀?”
马东来本能头向后一扬:“一个朋友。”接着站了起来,那人这时也走了下来,是个皮肤白皙、单眼皮,笑起来像个邻家妹妹的姑娘,穿着灰色毛衫,背带牛仔裤,更显得可爱,头发上扎着块格子方巾,看来是跟马东来一样,专程一身便服过来忙活搬家的。
林启也立刻起身抱以微笑,马东来介绍道:“这位是我妻子杨栗栗。”杨栗栗紧接着头一点,补充一句:“板栗的栗。”
林启登时被她活泼可爱劲给逗乐,点头回礼道:“你好。”
马东来又跟妻子道:“这位是我朋友林启,他是……”他也不知道林启是干什么的,一时语塞,林启接道:“我是个侦探。”心想:这招牌现在挂在自己身上也不算早,不行这宗找人案就当是敲门砖,咱们侦探服务社的开业第一案。
杨栗栗立刻一副崇拜的表情:“好厉害啊,只在电视上见到过,是不是经常碰到杀人碎尸,还有变态色魔什么的?”
林启笑道:“哈哈,还好到目前为止还没有。”
马东来抱着杨栗栗肩膀柔声道:“上面都收拾好了?”
杨栗栗含情脉脉看着马东来:“没有呢,听你在话,下来看看的。”又冲林启咧嘴一笑:“那你们忙,我先上去了。”
“哎。”见杨栗栗欢快的脚快又上了阁楼,林启对马东来笑道:“你老婆可爱很呢。”
马东来面露幸福的表情:“是啊,有时候想想她到底是我老婆,还是我女儿,哈哈。”
两人又坐了下来,马东来接着刚刚话题道:“所以我跟爷爷其实……真谈不上什么感情,我们从是跟叔公一起长大的,只有叔公常跟我们念叨他,那时候又是饥荒,又是大水,整个村子往外逃难,很多亲戚都散落在南京和镇江等地,只有他跟爷爷领着村里几户人不肯走,那是祖宗的土地,死也要死在那,世事弄人,谁能想到,后来日子好些,我爸反而带着我们一家移居到上海了。”
“所以你叔公让你们回去看看爷爷的坟,其实……是他自己有些想你们了。”林启这时着,突然感觉有些伤感,他昨赶得急,也没注意到那老人家细微的心理活动。
马东来:“嗯,我想是的,那老爷子就是嘴硬,明明心里这么想的,偏爱那样,唉,要不是这些年实在发生了太多事……”到这他眼神里突然现出一丝忧郁和委屈,不过转瞬即逝,“等我这两忙完了,立刻回去看看他老人家,我这晚辈做得实在有些……总之多谢你了林先生。”
林启见他得情深意切,心道:“感觉他确实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只是不知道到底跟沈素音之间有什么瓜葛,今恐怕也不便再问了,等回去后先仔细问问沈素音再,还有其他事呢,她跟何胜宣‘作业本’上的何素音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如果不是就算了,如果是,那她还有一个身份——马东来大哥的老婆,那这事就复杂一些了,何楚贵据是失踪了,也据是去了香港,也许沈素音在丈夫离开后,改嫁给的沈珂,然后因为此事与马东来闹翻……真是一团乱麻,剪不清理还乱。”
当时便先站起来要了马东来的联系方式,托辞道:“那今我就不多打扰了,你们两口子还忙着,我也要回去先给……何老爷子打声招呼,你人已经找着了。”马东来又是一番感谢,直把林启送到门外,林启连称留步才回了屋里。
林启上车后就迫不及待得给沈素音打了个电话,沈素音急切问道:“怎么样,有消息了么?”
林启心道:“看马东来一听到她名字,之后表现出来的态度,还是挑个合适的当口告诉她比较好。”答道:“暂时没有最新的进展,不过昨去八里畔村清河湾,意外得知马东来家里的一些情况,我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想问问,你知道何素音这个人么?”
林启话音刚落,刚刚还急切无比的沈素音顿时沉默下来,半晌之后才道:“这事来也长,你要有时间的话,我当面给你讲讲。”
“好的,我还是明一早过去,大概中午到你那边。”林启这般回应,心道:“明正好第三,苏海星也该想她两个娃了,顺道把她接回来。”
这般约定好,林启终于把思路从这事上转移了一下,方向盘一打径直去了领先日报社,会会老友,正赶上庞大海、李瑞、仇同凯三人都在,顺道就在楼下的馆子开了荤,边喝边聊一直到黄昏时分,中间庞大海问起安顺那些孤儿的情况,林启叹了口气,又把赵明干得“好事”了一遍,最后叮嘱道:“这事千万不能见报,赵明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苦得是王野老兄,他虽调到上海大城市里来,但是连降了好几级,本来是正处级的刑侦大队长,现在就是个警员了,都是被我跟赵明害的,要是再在媒体上炒一遍,他这一身警服非得被扒了不可。”
李瑞喝得通红的脑袋,拨弄两下厚得的眼镜道:“祸兮福所倚,人枯木逢春,绝处逢生,也许他调到上海来,是柳暗花明又一春呢,凡事往好了去想。”
林启心想老领导水平就是高,安慰人都整的全是文言文,又敬了他一杯,心里又盘算着,王野今差不多也该到任了,当时好要给他接风洗尘的,回头联系他一下。
桌上都是文化人,酒量不是太高,四个人喝了一下午,都是晕熏熏的,林启找了个代驾,把他们三个挨个送回了家,自己到家里也是倒头就睡,第二清早起来洗了把冷水脸,酒就醒得差不多了。
看看时间还早,心等会再给王野打电话问他在哪了,结果曹操,曹操到,王野自个打过来了,语气极深沉严肃:“你能立刻到我这里来一下么,昨夜里普源里发了一起命案。”
“普源里?”林启登时一个激灵,不会那么巧?问道:“普源里多少号?什么情况?”
“21弄,发现了一具男尸。”
林启心里凉了半截,心道:“马东来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