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书记,要不您看这样,我和徐主任现在就跟您和黄书记汇报一下最近几天我们在京城的工作进展,可以吗?”
就在徐君然脑海当中考虑如何应对这个局面的时候,何云伟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徐君然眉毛一挑。
他又不傻,如今的这个情况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说句不好听的,自己现在的局面,可是十分被动的。
“那好,咱们到里面聊聊吧。”黄子齐笑了起来。
几个人并肩走进了营房当中,徐君然临进门之前,看了一眼门牌号,似乎是六号营房。
对于这个六号营房,徐君然是有印象的,前世他来过这里,只不过那时候已经是九十年代了,还好里面的装修跟自己印象当中的差不多,走廊里面一条红色毛毯铺在上面,各个房间的门都是关着的,平时只有领导们来了才会打开。
几个人走进房间当中,服务员端上水果和茶水,四个人坐在沙发上聊天。
“怎么样,小徐同志,最近的工作还算顺利吧?”黄子齐没说话,张吉祥率先开口问道。
徐君然点点头:“谢谢张书记的关系,还算顺利,我们已经把酒厂生产的红星白酒等产品赠送给了在京的老干部老领导们,得到了老领导们的赞扬,相信不久的将来,我们的红星白酒,一定能够打入京城市场。”
这种事情,就算自己不说,何云伟也会报告给黄子齐和张吉祥的,徐君然也没有隐瞒他们的必要。
黄子齐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轻轻的点头:“不错,徐君然同志在这个事情上面的做法很成功,老张你要多多吸取经验啊。”
“所有的成绩,都是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下。”徐君然客气的说道。
张吉祥也笑着说道:“是啊,徐君然同志确实取得了很大的成绩。这让我很有压力噢,不知道接下来的事情,我能不能做好。”
这两个人一唱一和的,徐君然却已经听出来,他们分明就是要把自己赶走。独占这次的功劳。
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黄子齐。徐君然心中蓦然间有些无力感,自己跟他之间的地位相差太远,在这个事情上面。自己的发言权真的不太多,只能够被动的眼看着他们夺走自己的成果。
但是,徐君然真的会束手就擒么?
此时此刻,黄子齐也在好奇着,他很好奇,这个看似普通的年轻人,又会怎么面对这个事情。
徐君然沉默不语,耳边不断的响起何云伟和张吉祥的对话,大多数都是张吉祥在说。何云伟不断的奉承着他。
过了一会儿,黄子齐笑了笑说道:“这样吧,今天大家难得见面,我们在驻京办吃点东西吧。”
他是在场职务最高的人,既然开口这么说了,没有人敢反对。徐君然纵然心里面怎么不愿意,可也得点头同意。很快就有人安排上酒席,四个人围坐在一起。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喝了不少酒的张吉祥笑呵呵的对徐君然说道:“不知道。徐君然同志你一直在弄的那个央视的广告活动,准备的怎么样了?”
徐君然一愣,看了一眼张吉祥,却没有马上开口,耳边就听到张吉祥用很不满意的口吻接着说道:“一直在县里面都是听说,没有看到一份实际的报告,这可不太对啊。”
一旁的黄子齐则是诧异的问道:“你们县里面没有看到报告么?”
顿了顿,他笑着对徐君然道:“君然同志这个神秘主义者,保密措施做的可够彻底的啊。”
说着,他又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但是,该像上级汇报的,要跟领导请示嘛,不然总是这么不透明的做事,不合适啊。”
徐君然微微一笑,心知肚明黄子齐这话是什么意思,根本就是在敲打自己啊。
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下,徐君然慢慢的开口说道:“这个事情开始只是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并没有想到能够有现在的进展,之所以一直没有向上级汇报,是因为觉得把握不是很大。”
说完,徐君然抬起头看了一眼张吉祥和黄子齐,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道:“我做事情,没有十足的把握,一般不会跟领导汇报。免得让领导空欢喜一场。”
张吉祥的脸色一变,干笑了一声,借着酒劲看向徐君然:“似乎,小徐同志对于我这次来京城,有些误会啊?”
徐君然笑了笑:“怎么会呢,张书记是县委领导,能够百忙当中莅临指导我们的工作,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几个人的表情都略微有些尴尬,不管是何云伟还是黄子齐都能够看的出来,徐君然跟张吉祥,这是暗中斗法呢。
张吉祥能被黄子齐委以重任到武德县去,自然不会是个草包,他看了一眼徐君然,笑着说道:“小徐同志不要介意,我这个人呢,一直都是个炮筒子脾气,不太会隐藏自己的想法,不太会装模作样,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呵呵,就因为这个,被领导批评了很多次了。”
黄子齐在一旁点点头:“是啊。老张你这个性子,得学习一下适当的把感情掩饰一下才行嘛。”
张吉祥则是故作憨厚的摸了摸脑袋道:“书记,您这个任务太难了啊,老张我可是很难做到的。”
说完,他看向徐君然:“要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小徐同志别生气啊。”
徐君然不吭声,只是默默的吃着东西,好像对于张吉祥的话没什么反应一般。
按理说,他这个做法是很不合适的,毕竟张吉祥是他的上级,堂堂的县委副书记,人家领导对下级的态度放的这么低,徐君然于情于理都应该有所表示,但今天这个情况很特殊,饭桌上的四个人,除了徐君然之外,剩下的三个人明显是一丘之貉,摆明了今天就是鸿门宴,既要给徐君然一个下马威,又要夺走徐君然一直以来主导的项目,所以徐君然也就没有必要在继续虚与委蛇下去。
见徐君然一直不说话,张吉祥面子上有些过不去,端起一杯酒看了徐君然一眼:“你原来就这么不爱说话么?”
听到他的话,徐君然抬起头,看了看张吉祥,淡淡的说道:“大部分的时候是这样,我不太喜欢高谈阔论,我喜欢安静。”
一旁的黄子齐笑了起来:“呵呵,做官的人这样可不好噢,小徐同志。”
“身为一个基层干部,接触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基层群众,我常常说,面对基层群众,我们干部最重要的习惯就是要亲切。”
张吉祥也在黄子齐之后缓缓开口说道。
徐君然的脸色依旧那么平和,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改变他的想法一样,迎着黄子齐和张吉祥的目光,徐君然说:“我觉得,能够认真的倾听别人说话,也是一种亲切。尤其是那些需要我们听他们说话的群众。”
张吉祥顿时哑口无言,脸色微微有些涨红,黄子齐却是变了变脸色。
半晌之后,黄子齐有些尴尬的说道:“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这样会不会让人觉得,你是只善于从别人那里得到讯息,却隐藏起自己目的的人呢?”
顿了顿,他接着道:“我以前学过一点心理学,但凡喜欢观察别人,却隐藏自己内心的人,总归是得不到别人信任的。”
张吉祥虽说不明白黄子齐在说什么,不过他很清楚自己存在的意义,笑了起来道:“可不是么,就得像我这样,坦率一点嘛,不然别人怎么相信你,怎么跟你一起工作啊?”
徐君然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好像对于张吉祥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看着黄子齐笑道:“我觉得,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没有完全坦率的人。您说呢,黄书记?”
张吉祥原本握着酒杯的手轻轻一抖,就听见徐君然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话。
“每一个人都需要隐藏自己,隐藏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些事情,又或者,也有可能为了隐藏自己的本性,所以才用坦率之类的性格伪装。”
何云伟低着头不敢抬起,心里却对徐君然的胆大包天感到惊讶,竟然敢对着一个县委领导和一位市委领导这么说话,他疯了吗?
反倒是黄子齐,看了一眼张吉祥,又看了看徐君然,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黄子齐很懂政治,也很会办事,如果他没有几分真本事的话,就算他黄子齐脑袋上顶着黄家大公子的名号,也一样不可能在江南打出一片天地来,这个世界上就是这么现实,就算是天王老子的儿子,想要爬到高位,起码也得有几分法力才行。黄子齐要是没有水平的话,也不可能三十出头就被提拔到副厅级的领导岗位上来。更不要说他如今的这个位置可是堂堂市委常委,管着全州市几千名干部的官帽子。
在黄子齐的眼中看来,自己的弟弟,当初也许真的做错了。
或者说,这个当初被狼狈的赶出京城去的徐君然,也许在经历了人生当中最为悲惨的一段黑暗之后,反而像破茧的蝴蝶一样,重新长出了一双翅膀,也许有一天,他能够飞到一个让人惊讶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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