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寂静之中,忽然呛啷啷、呛啷啷几声响,有几人掷下手中长矛。这掷下兵刃的声音互相感染,霎时间呛啷啷之声大作,倒有一半人掷下兵刃。余下的兀自踌躇不决。
陆迁左臂将王太叔身子高高举起,纵马缓缓上山,众叛军谁也不敢拦阻,他马头到处,前面便让出一条空路来。
陆迁骑马来到山腰,御营中两队兵马下来迎接,山峰上奏起鼓乐。
陆迁道:“王太叔,你快下令,叫部属放下兵刃投降,便可饶你性命。”
王太叔颤声道:“你担保饶我性命?”
陆迁向山下望去,见无数叛军手中还执着弓箭长矛,军心未定,凶险未过,寻思:“眼下以安定军心为第一要务。王太叔一人的生死何足道哉,只须派人严加监守,谅他以后再也不能为非作歹。”
便道:“你戴罪立功,眼下正是良机。陛下明白都是你儿子不好,定可赦你性命。”
王太叔原无争夺帝位之念,都是因他儿子楚王野心勃勃而起祸,这时他身落人手,但求免于一死,便道:“好,我依你之言便了!”
陆迁让他安坐马鞍,朗声说道:“众三军听着,王太叔有言吩咐。”
王太叔大声道:“楚王挑动祸乱,现已伏法。皇上宽宏大量,饶了大家的罪过。各人快快放下兵刃,向皇上请罪!”
叛军长官将他的话传了下去,王太叔既这么说,众叛军谁也不敢违抗,但听得呛啷啷之声响成一片,众叛军都投下了兵刃。
陆迁押着王太叔上得苍茫山来。忽山王喜不自胜,如在梦中,抢到陆迁身边,握着他双手,说道:“兄弟,兄弟,哥哥这江山,以后和你共享之。”说到这里,心神激荡,不由得流下泪来。
王太叔跪伏在地,说道:“乱臣向陛下请罪,求陛下哀怜。”
忽山王此时心境好极,向陆迁道:“兄弟,你说该当如何?”
陆迁道:“叛军人多势众,须当安定军心,求陛下赦免王太叔死罪,好让大家放心。”
忽山王笑道:“很好,很好,一切依你,一切依你!”
转头向北方大王道:“你传下圣旨,王太叔免罪。封陆迁为楚王,官居南方大王,督率叛军,回归上京。”
陆迁大惊。他杀楚王,擒王太叔,全是为了要救义兄之命,决无贪图爵禄之意,忽山王封他这样的大官,倒令他手足无措,一时说不出话来。
北方大王向陆迁拱手道:“恭喜,恭喜!楚王的爵位向来不封外姓,陆少侠快快向皇上谢恩。”
陆迁向忽山王道:“哥哥,今日之事,全仗你洪福齐天,众官兵对你输心归诚,叛乱方得平定,做兄弟的只不过出一点蛮力,实在算不得什么功劳。何况兄弟不会做官,也不愿做官,请哥哥收回成命。”
忽山王哈哈大笑,伸右手揽着他肩头,说道:“这楚王之封、南方大王的官位,在我国已是最高的爵禄。兄弟倘若还嫌不够,一定不肯臣服于我,做哥哥的除了以皇位相让,更无别法了。”
陆迁一惊,心想:“哥哥大喜之余,说话有些忘形了,眼下乱成一团,一切事情须当明快果决,不能有丝毫犹豫,我推来推去,只怕更生祸变。”
只得屈膝跪下,说道:“臣陆迁领旨,多谢万岁恩典。”忽山王笑着双手扶起。
陆迁道:“臣不敢违旨,只得领受官爵。只是草野鄙人,不明朝廷法度,若有差失,还请皇上原宥。”
忽山王在他肩头轻拍几下,笑道:“决无干系!”转头向左军将军耐达莫哥道:“耐达莫哥,我任你为南方枢密使,佐辅陆少侠,勾当军国重事。”
耐达莫哥大喜,忙跪下谢恩,又向陆迁参拜,道:“参见大王!”
忽山王道:“莫哥,你禀受陆少侠号令,督率叛军回归上京。咱们向皇太后请安去。”
山峰上奏起鼓乐,忽山王一行向山下走去。叛军的领兵将军已将皇太后、皇后等请出,恭恭敬敬地在营中安置。忽山王进得帐去,母子夫妻相见,死里逃生,恍如隔世,自是人人称赞陆迁的大功。
耐达莫哥先行,引导陆迁去和南方诸部属相见。适才陆迁在千军万马中一进一出,勇不可当,众人俱是亲见。
南方诸属官军虽均是楚王旧部,但一来陆迁神威凛凛,各人一见便怕,不敢不服,又都敬他英雄了得;二来自己作乱犯上,这是杀头灭族的大罪,心中都好生惶恐;三来楚王平素脾气暴躁,无恩于众,是以陆迁一到军中,众叛军肃然敬服,齐听号令。
陆迁说道:“皇上已赦免各人从逆反叛之罪,此后大伙儿该当痛改前非,再也不可稍起贰心。”
一名白须将军上前说道:“禀告大王:王太叔和世子扣押我等家属,胁迫我等附逆,我等倘若不从,世子便将我等家属斩首,事出无奈,还祈大王奏明万岁。”
陆迁点头:“既是如此,以往之事,那也不用说了。”转头向耐达莫哥道:“众军就地休息,饱餐之后,拔营回都。”
当下南方部属一个个依着官职大小,上来参见。陆迁虽然从来没做过官,但他久为大理寺义士,统率群豪,自有一番威严。
带领江湖豪杰和关外大军,其间也无太大差别。只关外军中另有一套规矩,陆迁英明精干,小心在意,另由耐达莫哥分派处理,一切井井有条。
陆迁带领大军出发不久,皇太后和皇后分别派了使者,到军中赐给袍带金银。
陆迁谢恩甫毕,室里护着吴懿到了。她身披锦衣,骑着骏马,说道均是皇太后所赐。
陆迁见她小小身体裹在宽大的锦袍之中,一张小脸倒给衣领遮去了一半,不禁好笑。
吴懿没亲眼见到陆迁射杀楚王、生擒王太叔,只从室里等人口中转述而知。大凡述说往事,总不免加油添酱,将陆迁的功绩更说得神乎其神,加了三分。
吴懿一见到他,便埋怨道:“姊夫,你立了这样大功,怎么事先也不跟我说一声,否则我站在山边,亲眼瞧着你杀进杀出,岂不开心?这下却让我为你担心得要命。”
陆迁道:“这是侥幸立下的功劳,事先我怎知道?你一见面便来说孩子话。”
吴懿道:“姊夫,你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