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知义一听,只吓得魂飞魄散。他曾亲眼见到陆迁力斗中原群雄时的神勇,双拳打将出去,将伯父和父亲手中的钢盾也震得脱手,要除下自己头上铁枭,可说轻而易举。
当铁枭镶到他头上之时,他懊丧欲绝,这时却又盼望铁枭永远留在自己头上,不让陆迁见到自己的真面目。
陆迁伸出手指,在他铁枭上轻轻弹了几下,发出铮铮之声,笑道:“这铁枭甚是牢固,打造得又很精细,毁了岂不可惜!”
吴懿道:“高昌国的使者说道,这个铁头人生来青面獠牙,三分像人,七分像鬼,见到他的人无不惊避,因此他父母打造了一个铁面给他戴着,免他惊吓旁人。姊夫,我很想瞧瞧他的本来面目,到底怎样的可怕。”
孙知义吓得全身发颤,牙齿相击,格格有声。
陆迁看出他恐惧异常,道:“这人怕得厉害,何必去揭开他的铁面?这人既是自小戴惯了铁面,倘若强行除去,只怕令他日后难以过活。”
吴懿拍手道:“那才好玩啊。我见到乌龟,总是爱捉了来,将硬壳剥去,瞧它没了壳还活不活。”
陆迁不禁皱眉,想象没壳乌龟的模样,甚觉残忍,说道:“吴懿,你为什么老是喜欢干这等害得人不死不活的事?”
吴懿哼了一声,道:“你又不喜欢我啦!我当然没吴双姐姐那么好,要是我像吴双姐姐一样,你怎么会连接几天不来睬我。”
陆迁道:“做了这劳什子的什么南方大王,每日里忙得不可开交。但我不是每天总来陪你一阵么?”
吴懿道:“陪我一阵,哼,陪我一阵!我就是不喜欢你这么‘陪我一阵’的敷衍了事。倘若我是吴双姐姐,你一定老是陪在我身旁,不会走开,不会什么‘一阵’、‘半阵’的!”
陆迁听她的话确也是实情,无言可答,只得嘿嘿一笑,道:“姊夫是大人,没兴致陪你孩子玩,你找些年轻女伴来陪你说笑解闷罢!”
吴懿气忿忿的道:“孩子,孩子……我才不是孩子呢。你没兴致陪我玩,却又干什么来了?”
陆迁道:“我来瞧瞧你身子好些没有?今天吃了熊胆么?”
吴懿提起凳上的锦垫,重重往地下一摔,一脚踢开,说道:“我心里不快活,每天便吃一百副熊胆,身子也好不了。”
陆迁见她使小性儿发脾气,若是吴双姐姐,自会设法哄她转嗔为喜,但对这个刁蛮恶毒的姑娘忍不住生出厌恶之情,只道:“你休息一会儿!”站起身来,径自走了。
吴懿瞧着他的背影,怔怔的只是想哭,一瞥眼见到孙知义,满腔怒火,登时便要发泄在他身上,叫道:“室里,再抽他三十鞭!”
室里应道:“是!”拿起了鞭子。
孙知义大声道:“姑娘,我又犯了什么错啦?”
吴懿不答,挥手道:“快打!”
室里刷的一鞭,打了下去。孙知义道:“姑娘,到底我犯了什么错,让我知道,免得下次再犯。”室里刷的一鞭,刷的又是一鞭。
吴懿道:“我要打便打,你就不该问什么罪名,难道打错了你?你问自己犯了什么错,正因为你问,这才要打!”
孙知义道:“是你先打我,我才问的。我还没问,你就叫人打我了。”刷的一鞭,刷刷刷又是三鞭。
吴懿笑道:“我料到你会问,因此叫人先打你。你果然要问,那不是我料事如神么?这证明你对我不够死心塌地。姑娘忽然想到要打人,你倘若忠心,须得自告奋勇,自动献身就打才是。偏偏啰里啰唆的心中不服。你不喜欢给我打,不打你就是了。”
孙知义听到“不打你就是了”这六个字,心中一凛,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知道吴懿若不打他,必定会另外想出比鞭打惨酷十倍的刑罚来,不如乖乖的挨上三十鞭,忙道:“是小人错了,姑娘打我是大恩大德,对小人身子有益,请姑娘多多鞭打,打得越多越好。”
吴懿嫣然一笑,道:“总算你还聪明,我可不给人取巧,你说打得越多越好,以为我一高兴,便饶了你么?”
孙知义道:“不是的,小人不敢向姑娘取巧。”
吴懿道:“你说打得越多越好,那是你衷心所愿的了?”
孙知义道:“是,是小人衷心所愿。”
吴懿道:“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室里,打足一百鞭,他喜欢多挨鞭子。”
孙知义吓了一跳,心想:“这一百鞭打了下来,还有命么?”
但事已如此,自己就算坚说不愿,人家要打便打,抗辩有何用处,只得默不作声。
吴懿道:“你为什么不说话?是心中不服吗?我叫人打你,你觉得不公道么?”
孙知义道:“小人心悦诚服,知道姑娘鞭打小人,出于成全小人的好心。”
吴懿道:“那么刚才你为什么不说话?”
孙知义无言可答,怔了一怔,道:“这个……这个……小人心想姑娘待我这般恩德如山,小人心中感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想将来不知如何报答姑娘才是。”
吴懿道:“好啊!你说如何报答于我。我一鞭鞭打你,你将这一鞭鞭的仇恨,都记在心中。”
孙知义连连摇头,道:“不,不!不是。我说的报答,是真正的报答。小人一心想要为姑娘粉身碎骨,赴汤蹈火。”
吴懿道:“好,那就打罢!”室里应道:“是!”拍的一声,皮鞭抽了下去。
打到五十余鞭时,孙知义痛得头脑也麻木了,双膝发软,慢慢跪了下来。吴懿笑吟吟的看着,只等他出声求饶。
只要他求一句饶,她便又找到了口实,可以再加他五十鞭。哪知道孙知义这时迷迷糊糊,已然人事不知,只是低声呻吟,居然并不求饶。
打到七十余鞭时,他已昏晕过去。室里毫不容情,还是整整将这一百鞭打完,这才罢手。
吴懿见孙知义奄奄一息,死多活少,不禁扫兴。想到陆迁对自己那股爱理不理的神情,心中百般的郁闷难宣,说道:“抬了下去罢!这个人不好玩!室里,还有什么别的玩意儿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