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乌鸦继续说道:“我们在罗刹峰下苦苦等候,当真是度日如年,生怕安洞主有什么不测。大家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们固然担心安洞主遭了老妖婆的毒手,更怕的是,老妖婆一怒之下,更来向我们为难。但事到临头,那也只有硬挺,反正老妖婆若要严惩,大伙儿也是逃不了的。”
“直过了三个时辰,安洞主才回到约定的相会之所。我们见到他脸有喜色,大家先放下了心头大石。他道:‘老夫人有病,不在峰上。’原来他悄悄重回罗刹峰,听到老妖婆的侍女们说话,得知老妖婆身患重病,出外采药求医去了!”
老乌鸦说到这里,人群中登时响起一片欢呼之声。老妖婆生病的讯息,他们当然早已得知,众人聚集在此,就是商议此事,但听老乌鸦提及,仍然不禁喝彩。
陆迁摇了摇头,说道:“闻病则喜,幸灾乐祸!”他这两句话夹在欢声雷动之中,谁也没加留神。
老乌鸦道:“大家听到这个讯息,自是心花怒放,但又怕老妖婆诡计多端,故意装病来试探我们,九个人一商议,又过了两天,这才一齐再上罗刹峰窥探。”
“这一次乌某人自己亲耳听到了。那老妖婆果然是身患重病,半点也不假。只不过华灵丹的所在,却查不出来。”
一贯士插嘴道:“喂,乌老兄,那华灵丹,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老乌鸦叹了口气,说道:“此东西说来话长,一时也不能向一兄解释明白。总而言之,老妖婆掌管华灵丹在手,随时可制我们死命。”
一贯士道:“那是一件十分厉害的法宝?”
老乌鸦苦笑道:“也可这么说。”
陆迁心想:“那铁砂帮帮主、山羊胡子南极玄,也是极怕了老妖婆的‘华灵丹’,以致跳崖自尽,可见这法宝委实厉害。”
老乌鸦不愿多谈“华灵丹”,转头向众人朗声说道:“老妖婆生了重病,那是千真万确的了。咱们要翻身脱难,只有鼓起勇气,拚命干上一场。不过老妖婆目前是否已回去罗刹峰清灵宫,咱们无法知晓。今后如何行止,要请大家合计合计。尤其不平道长、方公子、凝儿姑娘……陆公子四位有何高见,务请不吝赐教。”
陆迁道:“先前听说老妖婆强凶霸道,欺凌各位,在下心中不忿,决意上罗刹峰去跟这位老夫人理论理论。但她既然生病,乘人之危,君子所不取。别说我没有高见,就是有高见,我也是不说的了。”
老乌鸦脸色一变,待要说话,不平道人向他使个眼色,微笑道:“陆公子是君子人,不肯乘人之危,品格高尚,佩服,佩服!乌兄,咱们进攻罗刹峰,第一要义,是要知道清灵宫中的虚实。”
“安洞主与乌兄等九位亲身上去探过,老妖婆离去之后,宫中到底尚有多少高手?布置如何?乌兄虽不能尽知,想来总必听到一二,便请说出来,大家参详如何?”
老乌鸦道:“说也惭愧,我们到清灵宫中去察看,谁也不敢放胆探听,大家竭力隐蔽,唯恐撞到了人。但在下在宫后花圃之中,还是给一个女童撞见了。”
“这女娃儿似乎是个丫鬟之类,她突然抬头,我一个闪避不及,跟她打了个照面。在下深恐泄露了机密,纵上前去,施展擒拿法,便想将她抓住。”
“那时我已是甩出性命不要了,清灵宫中那些姑娘、太太们曾得老妖婆指点武功,个个非同小可,虽是个小小女童,只怕也十分了得。我这下冲上前去,自知是九死一生之举……”
他声音微微发颤,显然当时局势凶险之极,此刻回思,犹有余悸。众人眼见他现下安然无恙,那么当日在罗刹峰上纵曾遇到什么危难,必也化险为夷,但想老乌鸦居然敢在罗刹峰上动手,虽说是实逼处此,铤而走险,却也算得是胆大包天了。
只听他继续说道:“我这一上去,便是施展全力,双手使的是‘虎爪功’,当时我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念头:倘若这一招拿不到这女娃儿,给她张嘴叫喊,引来后援,那么我立刻从这数百丈的高峰上跃了下去,爽爽快快图个自尽,免得落在老妖婆手下那批女将手中,受那无穷无尽的苦楚。哪知道……”
“哪知道我左手一搭上这女娃儿肩头,右手抓住她的臂膀,她竟毫不抗拒,身子一晃,便即软倒,全身没半点力气,却是一点武功也无。那时我大喜过望,一呆之下,两只脚酸软无比,不怕各位见笑,我是自己吓自己,这女娃儿软倒了,我这不成器的老乌鸦,险些儿也软倒了。”
他说到这里,人群中发出一阵笑声,各人心情为之一松,老乌鸦虽讥嘲自己胆小,但人人均知他其实极是刚勇,敢到罗刹峰上出手拿人,岂是等闲之事?
老乌鸦一招手,他手下一人提了一只黑色布袋,走上前来,放在他身前。老乌鸦解开袋口绳索,将袋口往下一捺,袋中露出一个人来。众人都是“啊”的一声,只见那人身形甚小,是个女童。
老乌鸦得意洋洋的道:“这个女娃娃,便是乌某人从罗刹峰上擒下来的。”
众人齐声欢呼:“老乌鸦了不起!”“当真是英雄好汉!”
“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群仙,以你老乌鸦居首!”
众人欢呼声中,夹杂着一声声咿咿呀呀的哭泣,那女童双手按在脸上,呜呜而哭。
老乌鸦道:“我们拿到了这女娃娃后,生恐再耽搁下去,泄露了风声,便即下峰。一再盘问这女娃娃,可惜得很,她却是个哑巴。我们初时还道她是装聋作哑,曾想了许多法儿相试,有时出其不意在她背后大叫一声,瞧她是否惊跳,试来试去,原来真是哑的。”
众人听那女童的哭泣,呀呀呀的,果然是哑巴之声。人丛中一人问道:“老乌鸦,她不会说话,写字会不会?”
老乌鸦道:“也不会。我们什么拷打、浸水、火烫、饿饭,一切法门都使过了,看来她不是倔强,却是真的不会。”
陆迁忍不住道:“哼,以这等卑鄙手陆折磨一个小姑娘,你羞也不羞?”
老乌鸦道:“我们在老妖婆手下所受的折磨,惨过十倍,一报还一报,何羞之有?”
陆迁道:“你们要报仇,该当去对付老妖婆才是,对付她手下的一个小丫头,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