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慈说道:“除玄字辈众位师兄弟外,余僧各归僧房。慧轮留下。”众僧齐声答应,按着辈份鱼贯而出。
片刻之间,大雄宝殿上只留着三十余名玄字辈的老僧,惠好的师父慧轮,以及惠好和清灵宫四女。
慧轮也在佛像前跪倒,说道:“弟子教诲无方,座下出了这等孽徒,请方丈重罚。”
竹剑噗哧一笑,说道:“凭你这点儿微末功夫,也配做我主人的师父?前天晚上松树林中,连绊你八交的那个蒙面人,便是我二姊了,我说呢,你的功夫实在稀松平常。”
惠好暗暗叫苦:“糟糕,糟糕!她们连我师父也戏弄了。”
又听兰剑笑道:“我听缘根说,你是咱们主人的师父,便来考较考较你。三妹今日倘若不说,只怕你永远不知道前晚怎么会连摔八个筋斗,哈哈,嘻嘻,有趣,有趣!”
玄慈道:“玄惭、玄愧、玄念、玄净四位师弟,请四位女施主不可妄言妄动。”
四名老僧躬身道:“是!”转身向四女道:“方丈法旨,请四位不可妄言妄动。”
梅剑笑道:“我们偏偏要妄言妄动,你管得着么?”
四僧齐声道:“如此得罪了!”僧袍一扬,双手隔着衣袖分拿四女的手腕。玄惭使的是“龙爪功”,玄愧使的是“虎爪手”,玄念使的是“魔爪功”,玄净使的则是“少林擒拿十八打”,招数不同,却均是少林派的精妙武功。
四女中除了菊剑外,三女的长剑都已被达廖空削断。菊剑长剑抖动,护住了三个姊妹。梅兰竹三女各使断剑,从菊剑的剑光下攻将过来。
惠好叫道:“抛剑,抛剑!不可动手!”
四姝听得主人呼喝,都是一怔,手中兵刃便没敢全力施为。四女的武功本来远不及四位玄字辈高僧,一失先机,立时便分给四僧拿住。
梅剑用力一挣,没能挣脱,嗔道:“咱们听主人的话,才对你们客气,哎哟,痛死了,你捏得这么重干什么?”
兰剑叫道:“小贼秃,快放开我。”抓住她手腕的玄愧大师须眉皆白,已七十来岁年纪,她却呼之为“小贼秃”。
竹剑道:“你再不放手,我可要骂你老婆了。”
菊剑道:“我吐他口水。”一口唾液,向玄净喷去。
玄净侧头让过,手指加劲,菊剑只痛得“哎唷,哎唷”大叫。大雄宝殿本来是庄严佛地,霎时间成了小儿女的莺啼燕叱之场。
玄慈道:“四位女施主安静毋躁,若再出声,四位师弟便点了她们的哑穴。”四姝一听要点哑穴,都觉不是玩的,嘟起了嘴不敢作声。玄惭等四位大师便也放开了她们手腕,站在一旁监视。
玄慈道:“惠好,你将经过情由,从头说来,休得稍有隐瞒。”
惠好道:“是。弟子诚心禀告。”
当下将如何奉方丈之命下山投帖,如何遇到玄难、慧方等众僧,如何误打误撞的解开撼世棋局而成为尧天神脉掌门人,玄难如何死于丁墨寒的剧毒之下,如何为吴懿作弄而破戒开荤,直说到如何遇到顺情魔女,如何深入塞外皇宫的冰窖,而致成为清灵宫的主人。
这段经历过程繁复,他口齿笨拙,结结巴巴的说来,着实花了老大时光,虽然拖泥带水,不大清楚明白,但事事交代,毫无避漏,在冷窖内与梦中仙子犯戒一事,也吞吞吐吐的说了。
众高僧越听越感惊讶,这个小弟子遇合之奇之巧,武林中实是前所未闻。众僧适才见到了他剧斗达廖空的身手,对他所述均无怀疑,身想:“若不是他一身而集尧天神脉三大高手的神功,又在清灵宫石壁上领悟了上乘武技,如何能敌得住吐蕃国师的绝世神通?”
惠好说罢,向着佛像五体投地,稽首礼拜,说道:“弟子无明障重,尘垢不除,一遇外魔,便即把持不定,连犯荤戒、酒戒、杀戒、色戒,背弃本门,学练旁门外道的武功,又招致四位姑娘入寺,败坏本寺清誉,罪大恶极,罚不胜罚,只求我佛慈悲,方丈慈悲。”他越想越难过,不由得痛哭失声。
梅剑和菊剑同时哼的一声,要想说话,劝他不必再做什么和尚了。玄惭、玄净二僧立即伸手,隔衣袖扣住了二女脉门。
二女无可奈何,话到口边复又缩回,向两个老僧狠狠白了一眼,心中暗骂:“死和尚,臭贼秃!”
玄慈沉吟良久,说道:“众位师兄、师弟,惠好此番遭遇,委实大异寻常,事关本寺千年的清誉,本座一人也不便擅自作主,要请众位共同斟酌。”
玄生大声道:“启禀方丈,惠好过失虽大,功劳也是不小。若不是他在危急之际出手镇住那个番僧,本寺在武林中哪里还有立足余地?那番僧叫咱们各自散了,去托庇于清凉、普渡诸寺,这等奇耻大辱,全仗惠好一人挽救。”
“依小僧之见,命他忏悔前非,以消罪业,然后在达摩院中精研武技,此后不得出寺,不得过问外务,也就是了。”
进达摩院研技,是少林僧一项尊崇之极的职司,若不是武功到了极高境界,决计无此资格。
玄字辈三十余高僧中,得进达摩院的也只八人而已,玄生自己便尚未得进。他倡议惠好进达摩院,非但不是惩罚,反而是大大的奖赏了。
戒律院首座玄寂说道:“依他武功造诣,这达摩院原也去得。但他所学者乃旁门武功,少林达摩院中,可否容得这旁们高手?玄生师弟,可曾细思过此节没有?”
此言一出,群僧便均觉玄生之议颇为不妥。玄生道:“以师兄之见,那便如何?”
玄寂道:“唔,这个嘛,我实在也打不定主意。惠好有功有过,有功当奖,有过当罚。这四个姑娘来到本寺,乔装为僧,并非出于惠好授意,咱们坦诚向达廖空、神山诸位说明真相,也就是了。”
“他们信也罢,不信也罢,咱们无愧于心,也不必理会旁人妄自猜测,那倒不在话下。但惠好背弃本门,另学旁门武功,宏化寺中,只怕再也容不了他。”。
他这么说,竟是要驱逐惠好出寺。“破门出教”是佛教最重要的惩罚。群僧一听,都是相顾骇然。
玄寂又道:“惠好仗着武功,连犯诸般戒律,本当废去他的武功,这才逐出山门。但他原练的武功早已为人化去。他目下身上所负功夫并非学自本门,咱们自也无权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