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逼街区的高层出来谈,只要他们肯提要求,就总能谈成的。
在这件事中,黄元从来不贪心,他只给自己留了一成,给金乐也留了一成,有八成利益都能拿出来给各路势力分享,应该能让各方都满意。
可是街区始终没人肯谈,甚至都没人现身,始终躲在幕后,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常武不久就走了回来,一脸阴冷之色。
“没有谈的余地。今天你们不退,那就只能打了。以此为界,你们的人过界,我这边马上开枪。”
黄元有点懵,都这种局面了,百人团还不肯谈?
此时已经是黄昏,对峙继续,马家帮的人形形色色。站在最前面的,是马家帮成员,在他们后面,乌央乌央的,则是普通人。许多裹着破棉袄,甚至裹着被子,这样子怎么看都是来充数的。但就是人多,把路都堵死了。
黄元悄悄跟金乐商量:“怎么办?”
金乐摆摆手:“凉拌。先僵着吧。他们不谈,就一直僵着,十天半月咱们耗得起。”
堵着路,大家都别做生意,街区也有损失。就像罢工,工人不开工拿不到工资,但老板也有损失,最后总会得到一点让步。
也就是现在,再过个几天,估计就耗不起了,因为天气真的会冻死人,那时候给再多钱也拉不来这么多人头。
对峙持续到深夜的时候,变故再次发生,一列车队从银光城驶来,战斗队立刻让出了位置,五辆车一字排开,车上架着机枪,一队队城卫军从车上跳下来,依托卡车依托列阵。
马家帮的阵型顿时有些慌乱,他们敢跟街区对峙,面对银光城就够呛了。银光城的力量远不是街区能比的。
黄元顿时面色煞白,一脸绝望,颓然坐到地上,嘴里喊着:“完了,他们连银光卫都收买了。看来这事真的办不成了。”
金乐怒道:“放屁。你去马家帮那边,先稳住他们,银光卫这里我来想办法。”
关键时刻,黄元这小子竟然掉了链子。黄元脑子是有的,金乐也得承认,在某些方面,黄元的脑子比他更好使。关键是这小子意志力不足,少了一股关键时刻孤注一掷的魄力。难怪从来没听过商人造反成功的,因为这些人习惯性妥协,做大事惜身,不敢玩命。因为他们是有产阶层,他们总是有退路的,人有退路,就不会一条道走到黑。
看到银光卫的那一刻,黄元直接就放弃了,可金乐还没有。都到这份上了,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怼一下。
打发黄元去马家帮那里稳定人心,金乐举着双手走向银光卫。
在万众瞩目中,金乐走过对峙的中间地带。
银光卫是一个中年男人,其他士兵则是城卫军部队。
“让你们的人马上离开,不要阻断第六大道。”
银光卫看出金乐是代表,任由金乐走到跟前,才提出自己的要求。
“这是你擅自行动吧?没有上边的命令吧。你知道擅自调动城卫军,参与战斗行动,造成伤亡的话,你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吗?”
“哼。我身为南门防卫部队最高长官,维持第六大道畅通是我分内之事。”
金乐更加笃定这个人是擅自行动,没有命令了。为什么擅自行动,无外乎拿了街区的好处。作为管理南门的军官,跟街区有些利益纠葛太正常了。银光城跟城外,从来都不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一直都有利益往来。
“哦,是吗?”
金乐脸上浮现出微笑,接着笑脸越来越夸张。
银光卫刚刚察觉不对劲,金乐却诡异的闪近了他的身边,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
声音嚣张的在他耳边说道:“你心里知道这里是什么情况,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所以你打算要跟我结这个仇吗?”
听着金乐阴森的声音,银光卫没来由产生了恐惧:“你是卡师?”
他能感觉到金乐身上一股力量波动,很危险,被对方搂着,他顿时一动不敢动。
“还不是。”
“你到底是什么人?”
“卡师大学学生会干部。”
银光卫不由变色,心里开始快速分析利弊。跟一个卡师大学的学生会干部动起手,不管结果如何,这件事都不会小。上面一旦追查,他擅自调兵倒是小事,因为理由充足,可他拿钱帮人办事这种事就包不住了,平时是没人追究,出了事肯定要处理,他的前途也就完了。
金乐嘿嘿笑道:“所以你考虑好了没有,到底要不要跟我结仇?”
银光卫冷哼一声:“我就当给学生会一个面子。天亮之前,让你的人撤走。不然,就算我不出手,上面也会有命令,到时候就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了。”
金乐这才遗憾的放开他,金乐虽然拿出学生会的身份威胁他,但内心真有动手的渴望,因为他现在是大王状态,根本就不嫌事大。强压着理性,才能说出这些话。
银光卫冷哼一声,上了车,他们的人如来时一样快速的撤离了。
看热闹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金乐一个人走过去,说了几句话,对方就撤走了。刚才还人心惶惶的马家帮立刻躁动,气势一下子就起来了。
而战斗队这边,士气瞬间跌到谷底,因为银光卫都走了,绝对优势瞬间变得势均力敌,不由心虚起来。
本来真打起来,战斗队还是能占到便宜的,纯粹是一个心理作用。100%的优势瞬间下降到了70%,在心里的感觉可能已经下降到了50%甚至更低。
金乐不由看向街区靠南的那些房间,他相信此时肯定有一些百人团的高层,躲在窗户后密切的关注局势,相信银光卫的动向,能对他们产生影响。
……
金乐猜的不错,这么大的事情,那些老谋深算的家伙,不可能不关心。
此时在一个开着后窗的房间中,确实坐了一群老家伙,一共十来个人,面色阴沉。
“银光卫怎么退走了?”
“不知道。我看到金家那小子过去说了几句话,他们就退了。”
“自由卡师联盟的人怎么说?”
“还是那个价。”
“大家怎么看?”
“给他们十万金,还不如让金小子去建新街呢!”
这群商人出身,走上高位的家伙们。始终带着商人基因,总是要有绝对把握才动手。光靠战斗队不保险,他们需要杀手锏。自由卡师联盟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因为这是一群卡师组成的,拥有扭转乾坤的力量。只要能请他们出面,就有绝对把握打赢这场仗。
其中一个老人叹了口气:“算了,跟他们谈谈吧。先听听他们怎么说。”
这次金乐都没请常武去传话,就有人主动过来传递消息。
常武接到命令,然后走向金乐:“谈谈吧,去我家。”
百味楼,三楼,天字一号包厢。
百人团的代表是那三个人,胡雪石、许恒达和周大风,显然他们背后的人还是没有站出来。这边也是三个人,金乐、黄元和牛大元。
常百味父子作陪,但开始谈判之后,他们就离开了包厢,关上了门。
“怎么谈?”
牛大元大口吃着喝着,却第一个开口。
胡雪石作为代表发言:“第一,新街必须听百人团的。”
牛大元直接扔了筷子:“放屁,听百人团的,那老子吃什么?”
黄元做和事佬:“牛帮主,先听完在扔筷子。”
贴心的把自己的筷子递给牛大元,牛大元继续吃起来。
许恒达接着开口:“新街三分之一的地皮得给我们。”
黄元有点不太高兴了,还是耐心听着:“还有吗?”
周大风道:“新街的房子只能卖给街区的人。”
三人各提出一个要求,让人不由怀疑,他们背后各站着百人团中的一批人。胡雪石代表的是已经尝到权力的甜头,从商人角色开始转向权贵的那批人;许恒达代表的,是一群食利阶层,不一定是做地产生意的,而是所有从地皮上吃到利益的那批人;周大风的背景更加复杂一点,新街的房子只能卖给旧街区的人,意味着房子将来还会把持在有钱人手里,对周大风来说,一切都没改变,无法是让他将生意拓展到新街罢了,说白了,他代表的是那些试图长久控制街区商业状态的人。
听完他们的要求后,黄元拉着金乐和牛大元离开,来到另一个房间。
“我们得先商量一下。”
“商量个屁,他们这是要把老子吃干抹净!”
牛大元骂道。
黄元道:“讨价还价嘛,总是有来有去。先说说他们的第一条,你们怎么看?”
金乐道:“我无所谓啊。”
他只是想赚钱。
牛大元反对:“不行。新街必须老子说了算,这是马家帮的街区。将来没准可以叫马家街!”
黄元反问道:“交给你你会管吗?”
牛大元哼道:“怎么不会管?”
“像管马家窝棚那样管?那我们就犯不着建这个街区?”
“交给百人团,那不如让他们建好了,老子犯得着费这个劲。”
“可以啊,你现在就可以退出,我跟百人团合作,他们一定愿意。”
“你想踢开老子单干?”
商量着,黄元跟牛大元快打起来了。
金乐道:“行了。这点出息。不交给百人团管理,他们肯定不会接受。不过百人团是一群讲理的人,除了帮人讲道理之外,他们都有生意,根本不管平常的事儿。真正管事的是街区的三大所,治安所、工务所和税务所。你可以挑个所长当当,估计他们不会不同意。”
牛大元想了一会:“那我要当治安所长。”
他也只能当这个治安所长,工务他不懂,税务更不会。
黄元没意见,他对这些职位都不感兴趣:“现在说第二条。他们要拿走三分之一地皮,这拿的未免太多了一些。我最多让出十分之一,而且不能跟我有冲突,只能作为公地。你们怎么说?”
牛大元道:“我也要三分之一的地皮。”
黄元道:“不可能。你要地皮干什么?”
牛大元道:“废话,地皮这么值钱,老子为什么不能要。而且我那些老弟兄总不能一直住窝棚,将来他们可是要跟着我在街区当治安官的。”
黄元道:“地皮是我花钱买的,你想要可以,拿钱来。”
牛大元冷哼:“你就不怕我翻脸。”
黄元道:“你翻脸了,我正好找百人团合作。你的人我看了,可打不过战斗队。”
金乐居中调和:“黄元说的有道理,你想强占说不过去,如果不想掏钱,最多给你十分之一。”
牛大元想了想,他本来也没想着要地,是看百人团对地皮这么看重,知道地皮值钱,临时坐地起价。
“现在说第三条。你们有意见吗?”
黄元问道。
金乐觉得以后房子只能卖给街区的人,他觉得不太妥当,但也无所谓。没想都牛大元竟然毫不在意。
反倒是黄元不满意:“如果只能卖给街区的人,这笔买卖就赚不了多少钱。只要有钱,都能来买,这样才能赚到钱。这条我不能答应。”
他的目的就是赚钱,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三人商量好后,走回包厢,一一回复对方。
“第一,我们同意了,第三街可以按照第一、第二街的规矩,由百人团说了算。但是牛帮主必须做治安所长。第二,地皮是我们清理出来的,你们想明抢,这太不讲道理了吧。我们最多能拿出十分之一交给百人团,但是只能作为公地。第三,街区的房子买卖自由,有钱就能买。”
黄元作代表回答。
三人面面相觑,有无所谓的,有不满意的,也有难以接受的。
黄元道:“你们如果做不了主,可以回去跟其他人商量一下。我们有的是时间。”
他装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架势,谈判有时候就是做买卖,这点他自幼耳濡目染。
三人离席,直接离开了酒楼。
过了一个小时才回来,显然他们背后也经历了更多人,更复杂的讨论。百人团人太多,达成一致的可能性很小。
当他们回来后,重新修改了要求:“第一条,我们可以接受,牛帮主做治安所长。但治安所长必须听命于百人团。”
牛大元当即就要掀桌子,他在马家窝棚一手遮天惯了,可不想头上骑一群大爷。
黄元按住他让对方继续说。
“第二条,三分之一地皮我们不会让。不过我们不会白要,我们可以掏钱买下来。你平整街区的资金,我们出三分之一。另外十分之一的公地,你们也得拿出来,交给百人团。”
“第三条,街区的房子决不能卖给街区以外的人,不过我们可以允许出租给外来人。”
金乐三人再次去隔壁商量。
这次牛大元没什么问题,他的要求被满足了,他那点要求,对黄元和百人团来说都不算什么。
黄元纠结的是第二条、第三条:“他们投三分之一成本就像拿走我们三分之一地皮,这等于是抢钱呐。不过也不是不能接受,但这块地皮只能划在居住区。水街我一定要全部拿在手里。不能卖给街区意外的人,却给出租开了后门,打的好算盘,他们是想买下房子,然后出租出去挣钱。不过这也提醒我了,他们可以,我也可以啊!倒不是不能答应。”
金乐提醒道:“可快天亮了啊。”
没时间给他们来回扯皮,一旦天亮,银光城介入,到时候就不是三方的事情。
黄元点头:“我明白。”
再次恢复谈判,黄元几乎全部答应了对方第二次提出的要求,对方对划定地皮的位置并没有坚持,只提出了一个条件,划给百人团的地皮,不能分开,总共一条半街,三排房屋,三分之一不能分开,黄元直接指定中间那条给他们,不算最好,但也不算最坏,皆大欢喜。
谈判完成,天亮之前,双方撤走,继续施工,大多数普通人第二天上班,甚至都没有察觉街区发生了什么事。
当事双方则纷纷松了一口气,此时连他们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次事件,永远改变了南门镇的局面。
一张新时代的大幕拉开了,因为一批新人开始登上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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