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回到学校,将第四街的情况跟黄元说了一下,黄元竟然一点都不意外。
不是他知道了什么,而是他早就猜到了这一切。他说容易的钱不是给他挣的,还说他只能在南门镇建一条街。当第一条街建起来后,后面的街区就变成了容易的钱,那是给某些人准备的,不是普通人有资格赚取的。
他倒是一个明白人。挣钱,挣大钱,还轻松,容易,这种事有,但前提是你得有实力,而且是特殊的实力,比如权力。
显然刘维明、百人团和黄强,都属于这种有权力的人。
黄强以前可以看做是百人团一系,但随着控制了马家窝棚,现在有了自己的根基,看到他跟刘维明混到了一起,大概还能看出他似乎已经不再受百人团控制,或者正在试图摆脱百人团的控制。
当金乐将自己的态度告诉黄元后,他开始意外了。
“你这不是把钱往外推吗?你真没必要硬拉上我。有我没我,都一样。”
这点倒跟黄强说法一致。
金乐道:“哎,你小子真是个商人啊。你知道咱们宿舍里,我要找一个人当兄弟,会找谁吗?”
黄元道:“当然是我了。”
金乐摇头:“不,你确实很会办事。但真要跟一个人当兄弟,我选梁柱。梁柱虽然脾气臭,但有一点,他会跟我患难与共。”
黄元大受打击:“为什么,你这没有道理。你跟他做兄弟,没什么好处。”
金乐教育他:“你得好好想想了,做人,不能永远只想着利弊。有时候你会知道,兄弟不是钱能买到的。人可以跪着挣钱,但不能真的做了钱的奴隶。”
黄元大受震动,尤其是金乐说‘人不能做钱的奴隶’时,颇有一种高深莫测的味道,让他还不太明白,但觉得好像很有道理。
他想了很久,似乎想明白了:“我懂了。你放心,既然你让我帮你做事。那我一定会跟他们谈出一个合理的价钱,一定能得到比他们打算给你的更多。”
金乐不由摇了摇头,这小子还是不明白。
不过黄元确实做到了他以为的,当天晚上他就回了趟南门镇,给金乐谈到了一个非常有利的条件。
在第四街的合作中,刘家窝棚负责清理土地,不需要黄元投入任何资金,回报是他们占两成街区地皮,黄强拿一成,金乐拿两成,还有一成地皮留作公地。在后续开发中,将由黄元和金乐合股的新街置业投入全部资金进行开发,获得剩余的四成地皮。加权算下来,金乐将能从总收益中得到28%的份额,比在第三街翻倍还多。不过黄元还是得到最多的,他得到了32%的收益。
谈成之后,第四街的修建计划立刻启动。刘家窝棚并非没有投入,他们相当于投入征地的成本,黄元在第三街修建的时候,清理出地皮总共花费了8000金,其中5000金给了窝棚住户,3000金作为马家帮的酬劳。刘家窝棚自己动手,假如他们愿意给住户出钱,最多也就是5000,况且他们并不一定会出这笔钱,因为不少地皮本身就掌握在刘家和他们的亲戚朋友手中,最后能用街区地皮折现,所以他们真正付出的现金成本可能很低。但他们只要求两成地皮,还是很有诚意的。
有诚意,干起活来自然有干劲,三天时间就将土地清理了出来,黄元雇佣的勘探队伍开始丈量土地,可这时候出事了。
百人团再次插手,第一街、第二街战斗队开进了第四街的空地上,原本声称能摆平百人团的黄强,却找不到人了。刘维明效仿当初马家窝棚的做法,动员了好几万人打算跟街区对峙,结果是大家坐下来一场谈判,刘维明退让了。
当周末金乐回到家里的时候,第四街兴建计划已经暂时搁置,黄元黑着脸告诉金乐,他们都被黄强摆了一道。
那天晚上谈判的时候,金乐还在城里,并没有参与。黄元、黄强和刘维明都参加了,在跟街区代表的谈判中,黄强明显站在了街区一边,刘维明孤掌难鸣,最后只能被迫让步。答应第四街的建设往后推一年,一年后街区不再插手。
“也许是百人团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金乐替黄强说话,毕竟黄强跟金乐算是同辈人,都是在街区长大的。黄强善于钻营,可毕竟他是在百人团手下讨生活的,他的治安所长职务,百人团说撤就撤了。
黄元叹道:“没这么简单。黄强火并了马家帮之后,就当上了第三街治安所长。之后他收编了马家帮的人,组建了战斗队和治安队,可是两个队的队长,都是从街区派过去的。”
“你的啥意思是黄强被架空了?”
“至少是被限制了。不过黄强收买了不少马家帮的兄弟,不会被完全架空。问题就在这里,第四街被搁置后,黄强手下两个街区的队长都调走了。他从第二街巡逻队调来了十几个他的老弟兄,他两个好兄弟成了第三街战斗队和巡逻队的队长,其他人都当了小队长。从结果看,黄强算是彻底掌握了第三街治安所。”
金乐也沉默了起来,本来火并马家帮就充满阴谋味道,黄强是最大的得利者,但他不可能有这么大能力,所以很可能是百人团高层暗中支持他,事后黄强升官,百人团调来了新队长制衡他,从结果看是他和百人团双赢。百人团彻底控制了第三街,黄强则一跃成为高层,成为一个百人团控制下的高级官吏。
通过第四街这件事,黄强显然又跟百人团做了交易,这次他一定程度上摆脱了控制,在第三街得到了实权。从身份地位上来讲,他现在跟百人团可以说是合作关系了,百人团想随便换掉他,已经没有那么容易。
黄元继续说着:“我还有更多证据。这次百人团反对,派街区战斗队阻挠开工,其中的始作俑者我都打听出来了。就是许恒达那批人。第三街建起来后,许恒达的许多租户都跑到了第三街置业,听说他损失很大。如果第四街紧跟着又建起来,许恒达损失是最大的。所以他坚决反对。可是事后,黄强一边控制了治安所两只队伍,另一边在许恒达那里为自己手下每人都租了房子。收买手下人心的同时,似乎也让许恒达得到了一些实惠。也不排除是许恒达收买黄强,比如给他优惠。总之这两人之间,肯定有pY交易。等我查清楚他们的租金,谁收买谁就清楚了。”
许恒达?
金乐不由注意到了这个人,这人也是街区老牌富豪,在老街区拥有上百处住宅,是最大的地产食利者。新街建造影响最大的也是他。
那些在老街区租房的大量中产,虽然每年租一间房子的话,也就1金的成本,但只要有钱,还是很愿意在新街花一百多金买一块地皮,再花一百金建造起自己的房子,因为除了自住之外,他们还可以出租出去,这相当于给他们开辟了一条稀缺的投资渠道。
而这批流失的租客,同时也是许恒达最优质的的客户。作为弥补,许恒达也跑去新街大建租屋,可优质客户就那么多,所以他在新街上的大量租屋空置,损失了老租户,花重金新建的房子又找不到新客户,许恒达损失极大。
所以一听第四街又要开建,许恒达不着急才怪。
最后达成的协议是,第四街至少暂停一年,至于一年后如何,街区并没有给出承诺。或许一年后流失的租户恢复过来,就会允许第四街开建,或许还会继续反对。
黄元对此生气,是因为他也蒙受了很大损失,如果第四街能建成,又是一笔巨额收益。光是把地直接卖给那些优质客户,就能盈利万金以上。金乐跟黄元是绑定的,所以黄元的损失也就是金乐的损失。
这意味着黄强同时出卖了刘维明和金乐两大合作伙伴,换取了百人团对他的让步。
第二天,黄强竟然登门谢罪。虽然他嘴里说着他身不由己,身在街区还得听百人团的,却坐视了黄元对他的猜测,他真的跟百人团达成了交易。甚至从一开始,第四街就是黄强设下的一个局,通过鼓动眼红的刘维明修建第四街,迫使百人团不得不阻止,最后通过出卖刘维明换取了百人团对他的让步。之所以拉上金乐,或许一开始只是想取得刘维明的信任。
金乐没有点破,却语重心长奉劝了黄强一句:“黄哥。你这样得罪的人太多了。甚至连百人团以后都不会信任你,这值得吗?”
他出卖了所有人,换取了高位,却将自己孤立了,随着街区的局势发展,金乐渐渐也摸到了街区政治的一些脉络。黄强过于取巧,没有稳固的根基,这样十分危险。
黄强苦笑道:“兄弟,你能跟我说着话,是把哥哥当自己人了。哥哥跟你也不见外,确实是身不由己。踏上这条路之后,就没法回头了。”
他说的十分诚恳,金乐却半个字都不信了,因为他丢失掉了重要的政治信用。
通过黄强这件事,金乐反而觉得第四街没建成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他不用进一步卷入街区的利益纷争中。
只有黄元耿耿于怀,结果第二周被他爸爸派人绑回家去了,狠狠教育了一番。再次见面的时候,告诉金乐,他爸爸严厉警告他,不允许他继续参与南门镇的事情。要他尽快将南门镇的产业变现,哪怕折价也要尽快脱手,然后从南门镇抽身。显然,作为一个商界巨头,黄元的爸爸已经敏锐察觉到,他儿子在南门镇的行为,正在涉入一个对于商人来说,十分危险的境遇。
黄元说他跟他爸爸狠狠吵了一架,正在考虑脱离父子关系。显然,黄元并不打算放手。第三街的产业,是他白手起家建立起来的,眼下才刚刚开始开发,还没达到他的预期,怎么可能这么早脱手。
金乐反复权衡了之后,他也不想让黄元这个朋友陷入危险境地,但觉得还没到必须抽身的程度。
于是提出了一个建议:“水街那块地,应该拿出来卖了,卖给街区的一些大商家。虽然这样不如你自己开发赚得多,对水街也好,对你也好,都能得到保障。”
去年冬天无法施工,黄元只是雇人趁着南河水浅,将水沟的水排进了地势更低的南河。开春之后,立刻组织人员对水沟进行了挖深,拓宽,之后成功贯通南河,已经开始有大量船只直接停靠在水街码头上。街区的交通格局,甚至因此开始改变。
傻子都能看出来,以后水街将是街区的物流中心,至少大宗交易离不开这里。此时让出一些利益出来,能跟街区一些势力深度绑定,唯有进一步扎根街区,黄元的安全才能得到保障,水街也更容易融入街区利益网络之中。
黄元深思熟虑后,答应了:“我听你的。不过我最多拿出一半,剩下的我还要自己开发。眼看大菜要上了,我不能这时候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