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锐这回倒是没有替自己辩解,而是斩钉截铁的说道:“不抛弃不放弃,乃是师门警训。那些被困的同袍尚有抢救的余地,自是不能轻而易举的放弃。”
白起怒道:“可是为了抢救那么百十来人,五花铁骑却耗损了上千人,这简直就是血亏呀!”
刘正见状,立即劝道:“白将军,从单纯的军事本位主义的角度来说,齐锐的行为是带兵之人的硬伤。可是综合政治军事之后,才发现援救同袍乃是义不容辞的责任。即便是为此付出预料之外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白起叹道:“大人,我不懂政治,也不想懂!我只是从军事角度分析利弊,不会掺杂其他的东西。”
刘正提醒说:“白将军,你的分析在理论上来说绝对正确。可是组成五花铁骑的乃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人总是要讲感情的。因而在进行数据分析的时候,必须要参考一定比例的人情世故。”
白起叹道:“从这一次战斗中,五花铁骑暴露了很多问题。我认为在这些问题没有妥善解决之前,不宜与别院学生军爆发大规模的冲突。”
刘正也觉得五花铁骑的很多问题值得重视,因而同意了白起对峙休整的计划。
孔城南门的外围战陷入僵持状态,西门和北门的战斗却是如火如荼,打得相当的激烈。
西门依旧在黑巷精甲的掌控之中,孔老派人反复纠缠,却无寸进之功。
北门方面,孔宣和陈海终于爆发了第一次大规模战斗。
朱玉和孔阳兵分两路切入北门城头,把孔宣主力隔离在城外。
孔宣主力反应奇快,很快就对孔阳负责的防区投入重兵展开攻击。
孔家人对靖武军的归属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强烈,因而遇到致命危机的时候,战斗意志显得格外的薄弱。
特别是孔阳被孔宣牵制之后,孔宣的人趁机高喊:“孔家人不打孔家人,不要替鸠占鹊巢的陈海卖命。”
一开始的时候,还没人理会,可是随着孔城大军前后包抄,身陷重围的孔家人就开始动摇了。即便是孔阳隔三差五的喊话阻止,奈何屡次三番被孔宣打断。
孔宣劝道:“你也是孔家人,何必替陈海卖命?”
孔阳冷笑道:“我若是跟了你,有什么好处?”
孔宣答道:“我可以让你做我的副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孔阳接着问道:“我的人如何安排?”
孔宣解释道:“孔城出产有限,当前只能解散。只不过等到大军征服方城之后,你完全可以再把人招集起来。虽说军队散了一段时间,却也不会有什么明显的损失。”
孔阳冷笑道:“敢情我跟了你之后,军队就地解散,仅留下一个副手的虚名。这样的投降,于我而言有何益处?”
孔宣道:“保你不死!”
孔阳叹道:“不必了,男人可以身死道消,却不可一日无权。”
孔阳可以明白的道理,方城孔家人未必会明白。很多人受到蛊惑,半推半就的放下了武器。
好在陈海的主力及时赶到,孔阳的大军才没有彻底的崩溃。只不过就那么片刻的松懈,就被孔宣抓住机会遁入孔城。
孔阳损失了五千人,其中主动投降的人竟然超过了四千人。
陈海叹道:“可惜了!”
孔阳沉默不语。
孔宣在城中设置好防线之后,手下的心腹将领就来请示:如何处置投降的孔家人?
孔宣惋惜道:“留之无益,杀了吧!送他们上路之前,给顿饱饭。”
将领问道:“可是招降之时咱们许下的承诺又该如何处置?”
孔宣一反常态的说道:“咱们所谓的承诺,是基于孔阳投降之后才有的待遇。如今功败垂成,便不能作数。”
将领立即安排人替投降的孔家人准备特殊的饭食。饥肠辘辘的他们争先恐后的抢食,然后吃得油光水滑,心满意足的进入了梦乡。
一点火星从俘虏营中升起,周围的部队立即提水救火,却被负责警戒的将领拦截。
有不明真相的将领问道:“俘虏营起火了,你为什么不安排人救火呢?”
负责警戒的将领不敢泄露天机,只得顾左右而言他的扯道:“你们搞错了,那是俘虏营的人在烧火取暖,由于人数较多,才引起了你们的注意,进而发生了误会。”
有聪明的将领一点就透,然后转身就走。可总有一根筋的人觉得负责警戒的将领言不由衷,不顾一切想要闯进去瞧一瞧,也好放心。
负责警戒的将领一看事情有穿帮的危险,干脆口不择言的说道:“这是孔宣大人的意思,你们就不要再闹了。”
有了这道挡箭牌,倒是劝退了大部分带兵前来的统领,唯有别部司马孔义,仗着与孔宣有一点亲戚关系,就与负责警戒的将领爆发了最直接的冲突。
孔义终究没有闯入俘虏营区,不甘心的他立即跑去找孔宣告状。
孔宣一见到孔义,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他不允许孔义掀盖子,干脆做出忙碌的姿态。孔义若是胆敢打搅,那就训斥一番,再逐出大帐,不给开口说话的机会。反之,那就熬着。
孔义察颜观色,自是不敢打搅孔宣。
孔宣持续忙碌了一段时间,估摸着火烧得差不多了,才抬头望向了孔义,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问道:“看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什么事情吗?”
孔义立即说道:“俘虏营那边火光冲天,我觉得很不对劲,极有可能发生了大火。”
孔宣闻言,大声吼道:“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说?”
孔宣这么一句,把孔义噎得不行。只不过他并没有因此刁难孔义,而是火急火燎的吩咐说:“别愣着了,带上你的人跟我去看一看。”
孔宣找到负责俘虏营外围警戒的将领,开门见山的问道:“你可知道俘虏营发生了火灾?”
负责警戒的将领一副木然的表情,机械的回答说:“不可能呀,由于天气冷了,俘虏营的代表要求生火取暖,我以为不是什么大事,这才勉强的同意了。难道大人认为我的通融犯了军法?”
孔义是个急性子,闻言立即反驳道:“一派胡言,真要如你所说生火取暖,我提议前往查看,你为什么会反对?”
负责警戒的将领平静的说道:“俘虏营的人初来乍到,最忌有人打扰。我也怕这个时候带着你前往那边会闹出什么误会,节外生枝可就不好了。”
孔宣不想听两人扯皮,于是就勃然大怒道:“行了,你们就别扯淡了。俘虏营有没有事情,一起去看看就好了。本大人亲自前往安抚俘虏营的人,你是不是也要拦截呀?”
负责警戒的将领立即命人搬开路障,陪着笑脸说:“大人,请!”
一行人赶到的时候,却发现俘虏营已经被烧成了一片白地。孔宣见到如此惨景,怒不可遏的问道:“这就是你说的生火取暖,这哪是取暖,纯粹是取命呀?”
孔宣的眼圈红了,地上那些乌漆麻黑的残骸,似乎在向苍天诉说着无尽的冤屈。他的两条腿自然的弯曲,“扑通”一声跪下。锋利的残渣刺破了他的膝盖,鲜血缓缓的流了出来。
然而身体上的疼痛感觉,根本就没有办法压制他内心深处的痛苦和愤怒,他忍不住的吼道:“渎职,这是草菅人命的渎职!来人,绑了,带回军法处详查。这件事情本大人亲自督办,谁犯了错,绝不轻饶。”
孔义不失时机的上前献殷勤,让人把瘫倒在地上的负责警戒的将领强行架了起来,听候孔宣发落。
孔宣心有不悦,却难以直抒胸臆,只得说道:“孔义听令:着你率部清理残骸,一定要确保俘虏册上的名单无一遗漏。若是做不到,军法容你,本大人也不会放过你!”
孔义不敢撩拨孔宣,只得领命说道:“属下一定尽力,给俘虏营的死难者风光大葬!”
孔宣并没有停留,而是带着渎职的警戒将领返回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