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渤泥
第二日,渤泥王并没有召见王阳明一行人。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昨天接风宴上闹得太欢,渤泥王宿醉未醒。
王阳明一行人只好到处逛逛。
张庸带着王阳明朱厚煌一行人去看宁山镇国之碑。
这个碑就在古晋城东南方向,出了古晋城就看见一座山峰出现在眼帘之中。望山跑死马,他们走了大半天,才来到了宁王镇国之碑。
朱厚煌先是大为失望,因为所谓宁王镇国之碑,并不是高大绝伦的雄碑,也上面笔法,并没有是大不了的,朱厚煌在大明日久,对笔法还有几分眼力的。而且碑文的文采也不过如此。“炎海之墟,浡泥所处。煦仁渐义,有顺无迕。撦撦贤王,惟化之慕。导以象胥,遹来奔赴。同其妇子、兄弟、陪臣,稽颡阙下,有言以陈。谓君犹天,遗以休乐,一视同仁,匪偏厚薄。顾兹鲜德,弗称所云。浪舶风樯,实劳恳勤。稽古远臣,顺来怒趌。以躬或难,矧曰家室。王心亶诚,金石其坚。西南蕃长,畴与王贤。矗矗高山,以镇王国。镵文于石,懋昭王德。王德克昭,王国攸宁。于万斯年,仰我大明。”
看上去四字一句,文采飞扬,但实际上空乏之极,没有一点内容可言,用最后八个字,就能概括为“于万斯年,仰我大明。”
张庸左右一摆,避开左右仆从。说道:“王大人,觉得这碑如何?”
王阳明眼睛一缩,心中暗道:“这一样,这个人的言语之间,有些不对劲。”说道:“不错,不错,是翰林的手笔。”
虽然一个翰林学士很难得,但是一篇翰林学士的文章,在茫茫历史长河之中,并不罕见,甚至极多,所以对一篇碑文的评价,王阳明的评价还是有几分保留的。
张庸说道:“这碑文在渤泥已经有一百多年了,我家来到张庸也来渤泥一百多年,下官,南洋锦衣卫渤泥千户所千户张庸,见过大人。”
朱厚煌与王阳明,徐爱对视一眼。心中大惊。
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在这个远离中原的偏远之地。渤泥国的大官,居然是大明的锦衣卫千户。
张庸说道:“本来按照规矩,我们这些锦衣卫暗桩,不遇见上峰是绝对不能暴漏身份。但下官家在渤泥已经经过六代人了,下官家世世代代都在等着北京的一个命令,但是始终没有。下官家中已经等了实在太久了太久了。”
张庸说着说着,忍不住泪流满面。他想到了他的父亲,他的祖父,他的曾祖父,甚至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先祖。他们都是面向北方,看着北京方向,咽下最后一口气。说道:“下官实在等不下了,六代人啊,六代人啊。”
张庸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
朱厚煌心中也忍不住为他们感到难过。张庸他家里还在天涯海角苦苦坚持,但是关于他们的档案,早已被焚毁了吧。
这不是朱厚煌的凭空猜测。
自从洪武年间,时任锦衣卫指挥使的人,都没有一个人全身而退。一次次政治风波都是以锦衣卫为中心爆发的。
成祖年间纪纲不可一世,但也逃不过大清洗,这一次次的大清洗,将锦衣卫的暗桩的档案弄丢失了,也是很可能的。
而且大明向海外派遣锦衣卫暗桩,也只有在太祖成祖国力鼎盛之时才有的行为,太祖的时候,有布局天下的豪情,而成祖之时,有寻找建文帝的想法。在仁宣之际,大明全面收缩,早就没有往海外派遣锦衣卫的决心。
在成化之后,大明的特务机关,东西厂,代替了锦衣卫。不过东西厂从来没有想像锦衣卫这样有大面积布置暗桩的行为,他们的势力大多密布京师之中,而且人手大多是从锦衣卫之中挑选的。
东西厂并没有多大的造血功能。所以锦衣卫就成为他们的人才培养梯队。早已没有当初的威风,而南洋这一批人暗桩,早就成为了无用之人。他们的密档,不是沉在那个箱子最下面,要么就早已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是不是被虫蚀火烧了,也不知道。
张庸收了哭声,跪在地面上,说道:“并不是下官忍不住的。而是下官担心下一代恐怕就不能效忠大明了,而且大明与渤泥的交往日益稀疏。臣今日之想问一句话,锦衣卫镇抚司,还认我这个南洋锦衣卫千户吗?”
朱厚煌忽然站起身来说道:“张大人,你知道我是谁吗?”
张庸说道:“你不是雍王少府丞许松许大人。”
“不是,”朱厚煌说道:“孤乃大明雍王。锦衣卫镇抚司认不认你这个锦衣卫千户,我不知道。但是孤认你这个千户。孤出京之前,向皇兄承诺过,终我雍王一世,决力向南,将南洋收入大明版图,让南洋为我的大明的西域都护府,还请张兄助我一臂之力。”
张庸大吃一惊,他看见朱厚煌在王阳明身边做事不拘束,自由自在,就知道朱厚煌的身份不简单啊。不过他以为许松的家世不错。或者与雍王有些姻亲,但是万万没有想到朱厚煌就是雍王本人。
张庸再想朱厚煌的行为,心中暗道:“雍王这样的行为虽然有些鲁莽,但是这一份勇气,还是成祖之下少有的英勇。却是一个可侍之主。”
这是张庸没有见过正德,比起正德的英武来说,朱厚煌还差了不少。不过对张庸这样有才之人。蜗居在渤泥小国之人,根本就是一种折磨。
此刻有计划进入南洋征战的大战场之中,让他进入更广阔的天地之中。让他不由自主的兴奋起来。张庸说道:“臣,拜见雍王殿下。”
朱厚煌将张庸扶了起来,说道:“张卿请起,孤回到东雍,就上书陛下,将整个南洋锦衣卫的管辖之权,授给孤,倒是孤就能名正言顺的管辖你了。我绝不会让你默默无闻的。”
张庸大喜道:“多谢殿下。”随即问道:“殿下来南洋,所谓何事?”
朱厚煌心中过一遍,觉得没有什么可以隐瞒了,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说道:“孤此次来,就是因为东雍缺乏用度。”
随即将东雍的情况说给张庸听。
张庸想了一阵说道:“殿下此来南洋是想以开扩贸易的方式来弥补东雍财政?臣看此法虽然可行,但是见效太慢,一时半刻缓不应急,殿下臣有一个偏门法子,不知道能不能行?”
“说来听听。”朱厚煌说道。
“南洋各地小国林立,殿下只需想出罪名,灭掉几个小国,既能立威于南洋,也能解决东雍的用度。”张庸说道。
朱厚煌眼睛一亮,心中暗道:“英雄所见略同啊。”他连忙问道:“张卿久在南洋,不知道那个国家合适?”
张庸心中一喜,殿下这个说法,就证明他没有嫌弃我这个说法。随即他心中暗道:“要那个国家好?这个国家不能太小,国家太小固然容易下手,但是多次出手,也会影响大明的威望。只有国家足够大,才能让有足够的钱粮。”他好像忽然想起了,心中暗道:“大王啊大王,我家效忠渤泥数代,最后为渤泥做一些事情吧。”
张庸他抬起头来对朱厚煌说道:“殿下,臣以为南洋各国之中,唯有苏禄最为合适。”
朱厚煌心中暗道:“我圈定的国家之中,也有苏禄,却不知道张庸能说出来一个什么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