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底下根本不是什么猎人挖出来的陷阱,以他的目力,竟是探不到底,难怪黄大师掉下去,半点回音也没有。
“阿彦!阿彦!”他忍不住向底下大声叫喊,但始终没有人回应,他正要往下跳去,却被燕离拦住,“师兄有伤在身,还是我去吧。”燕离说罢就往洞下掷出一把青钢剑,跟着一跃而下,由青钢剑在前头探路,神识紧跟,形成两道警戒。
洞下竟是深不见底,而且伸手不见五指,青钢剑在坠了好一阵之后,终于“当啷”落地,燕离把神识探出到最大范围,并没有觉出什么危险,但一落地就感觉到失衡,脚下并不平坦,再一细看,却是个光滑的斜坡,等稳固了身子,眼睛也渐渐适应了黑暗,可以看出所处的地方是个地下甬道,四周围都是用冰凉的黑耀岩打造,跟着又看到黄承彦躺在斜坡下方,正“唉唉”叫唤着爬起来,他不禁暗感好笑,“黄大师,没把你摔坏吧?”
“是燕师弟吗,你下来尽笑话我,少待我便让你大开眼界。”黄承彦的语气充满了兴奋,“这是一个非常古老且稀有的法阵,叫做‘九曲回环阵’,布阵者设了九个门径,九个门径都能通过,但只有一个门径是正确的,这个正确的门径,也由布阵人随心意控制。你肯定听得糊涂,且抬头看看。”
燕离依言抬头,忍不住大吃一惊,原来跳下来的洞却不见了,在斜坡的上方,隐隐传来厮杀声,他爬了两步上去,只见头顶上方铺的竟是透明如水晶般的石壁,通过这透明石壁,可以清晰看到,上面赫然就是天剑大殿的情景。
“怎么会这样?”他忍不住回忆着前进的路线,先穿过天剑大殿,到了后堂,又过几个偏殿,最后穿过一个小殿,从后院出了去,进入丛林,然后遇到陷阱……
黄承彦得意大笑,“燕师弟,论剑道我不如你,可是旁门左道……咳咳……”他没能说下去,因为曹子君也跳下来了,瞪着他说,“旁门左道怎么?”他只得讪讪而笑,“略有研究,略有研究。”
曹子君恨铁不成钢道:“平日敦促你练剑,你总是百般借口推脱,原来都去学这些玩意儿!”
“哈哈,叫你爱偷懒。”曹子固停了半截,看到黄承彦没事,幸灾乐祸地嘲笑起来。
“咦,这是什么地方?”罗方硕跳下来,四处张望。
苏小容点起了火把,把周围的环境照出来。曹子君看了,重又瞪向黄承彦:“还不解释清楚来?”
黄承彦顿时精神抖擞起来:“这里是‘九曲回环阵’的唯一坎门!‘九曲回环阵’号称天下阵法鼻祖,以九宫变化之数着称,明门九扇,对照九宫,暗门七十二,为除坎门外的八宫的九种变化,是以统共九十一扇门。陷入其中者,若是找不到坎门,一辈子也别想出去。此阵以天剑大殿为核心,方圆数十里内,都笼罩在内,从天剑大殿到后山丛林,我们其实已经穿过了十几道门了,只不过没有察觉而已。”
燕离心里一动:“你方才说,坎门可由布阵者自由控制,就是说,只要
布阵者愿意,他可以让我们永远也找不到对的门径?”
黄承彦道:“的确如此。”
众人都反应过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陆凤心道:“难怪杨秋生要招揽我们,因为他跟执剑的人,都不可能找到正确的路径,此战拖得久了,引起各大道统的注意,别的不说,蜃楼真君最是看不得祸乱道统的,他杨秋生就麻烦了,所以非要在今日逼出观山海不可。”她这话一出,众人都像吃了苍蝇般恶心。总感觉其中好像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苏小容高举火把,向甬道走了几步,四处看了看,冷然道:“他既‘邀’我们来,我们便去会会他!”
一行人继续向前,走不很远,就看到一扇紧闭的很大的石门,在石门下站着一个人,火光照过去,众人脸色都是一变,齐齐叫道:“秋雨!”
余秋雨抱着十三阕,笔挺地立在石门下,从内而外地散发着坚定的意志,就如同他的真名——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他们万没料到,在最后挡路的人会是曾经拼死救助过他们的余秋雨。同样是受着威胁,余秋雨却初衷不改,而后勇敢地去承担责任,沈万舟就不行,倒没有高下之分,只是有些人天生就是直面惨淡的勇士。
曹子固道:“秋雨,我们不想跟你动手,你一定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吧,观……掌教泄露了小剑峰主的真命神宫,这才是峰主致死的原因,我们无法释怀,前来寻仇,希望你能理解一下我们的心情,放我们过去。”
余秋雨默默地摇了摇头,听了这话,反而拔出了十三阕,“从我尸体踏过去!”
“你何必为难我们?”曹子固叹气道,“你怎么不设身处地想一想,若是峰主害死了掌教,我们拦住你复仇,你会怎么想?”
余秋雨道:“我会直接动手。”
曹子固一滞,气得直翻白眼,最终只得求助般望向燕离。燕离也在心中叹气,藏剑峰是很有人情味,可也因此,缺少杀伐果断,没有为了一个信念贯彻到底的意志,这个时候全力击败余秋雨,才是对他最大的尊重。
“沈师兄,希望你能出手拖住秋雨。”燕离对沈万舟道。沈万舟望向他,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决心,他有些揣摩不定,这决心究竟是什么。他拔剑向余秋雨走去,“秋雨,让开吧。”
余秋雨目露愤恨:“你们最好杀了我!”
沈万舟放出剑境,试图用气域来将余秋雨往石门左边逼去,但后者却顽强抵抗,半步也不退,甚至还发剑技反攻沈万舟。
“秋雨,你再不让开我就不客气了!”沈万舟也有脾气,见余秋雨十头牛也拉不动,心下一发狠,兀然欺上身去,用剑脊用力斩在他的侧腰上。余秋雨正在对抗剑境,冷不丁受到重击,自然也没躲开,不由自主闷哼一声,砸到了左边的墙壁上,痛得说不出话来。他看到燕离走上去要推石门,目眦欲裂地喊道,“燕离,你敢伤害师尊,我必
向你寻仇!”说着挣扎要爬起来,沈万舟无奈上去将他拦着。
燕离侧头看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用力推开石门。石门后面的情景就映入众人的眼帘:是一个地下宫殿,四壁都挂着照明的蓝焰,赫然也是海蓝石,幽光照在盘膝于中央石台上的观山海身上,照出他的苍老的脸庞。
看到观山海,苏小容的美目中就爆出惊人的杀机,当先大步越过去,取剑来就刺向观山海,她这一剑虽无保留,却有着变化,不对致命要害,专等敌方应对后,再行变招,思考了许多可能,却没料到,观山海动也不动,剑就顺遂地把他刺了个透心凉。
鲜红的血液爆射出来,证明着他仍是个活人,可受到这等伤害,却仍未睁开眼睛。苏小容不知就里,拔出剑来退了几步,愤恨道:“你拔剑啊!”
“跟他废话什么,一定受着心魔困扰,顾不到我们了。想想小剑峰主的死,现在是我们报仇的最好时机,一起上,杀了他!”曹子君面露狰狞,率先拔剑冲上去。余下的人虽慢一步,但想到苏小剑惨死雷神观前,就无比愤恨,无一例外地脸露狰狞,争先恐后地拔剑冲上去。
沈万舟在外面看得真切,只觉胆魂俱丧,“住手啊!”
就在这时候,燕离突然一声不发,一个“剑挪乾坤”闪到观山海面前,转回身来,张开双手将众人拦住,“到此为止!”
“你,你怎么?”众人皆惊。
苏小容怒目几欲喷火,“让开!”
曹子固又惊又怒道:“燕师弟,你干什么挡我们?再迟一点,他压制了心魔,我们就要遭殃了!”
燕离大声喝道:“还不醒悟吗,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凌厉的话音在殿内激烈回荡,震得几人神魂皆荡,不禁互视,只看到一张张陌生的狰狞面孔,彷如恶鬼附身般丑陋不堪。
“燕离,你在说什么,难道你忘了峰主是为谁而死的了?”曹子君咬牙切齿道,“你分明就是贪生怕死,不想给峰主报仇了!”
众人又都狰狞起来,狞恶地盯住燕离,仿佛面对着不共戴天的仇人。
燕离痛心道:“扪心自问,你们复仇是为了什么?告慰逝者的亡魂,还是为了你们自己内心的安宁?我这一生都受仇恨所累,我不希望你们步我的后尘!”
“少废话!”苏小容尖叫一声,挺剑就刺,但见燕离不闪不避,关键时刻,脑中总算还有一丝清明,将剑偏转要害,从燕离的右肩刺进去。“你!”她又怒又不解,为什么最应该替苏小剑报仇的燕离,要用自己的身体来为观山海挡剑。
燕离忍痛按住剑,不让她抽回去,“错了,我们都错了,这不是小剑峰主希望看到的!想想大师兄,想想秋雨,他们来寻仇,我们怎么应对?还不还手?他们杀我们一个,我们是不是又要去报仇?是不是只要有一方没死绝,这份仇恨就会永久地流传下去?那个时候,剑庭就真的穷途末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