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寒风袭来,视野中除了机器散发出的光芒外,尽是黑暗的深邃。
祝觉加入到枫丹对博士的讨伐部队中,跟猎杀小队的上级骑士史密斯、迪蒙走在一块。
灵魂深处的厌恶感愈发浓烈,祝觉向四周张望,试图从那些士兵的身上发现端倪。
根据经验,这种厌恶的感觉一旦出现,就意味着崩坏能的接近。
老实说,枫丹廷组织了如此之多的人类部队去进攻拥有律者核心的博士,祝觉认为这是不智之举。
对崩坏能抗性弱的人,来了也不过是给对方增员而已,只有用最精锐的战力来斩首才是上上之选。
当然,祝觉并不是枫丹的决策层,没有资格影响他们的行军,他此时能做的也只有警醒。
“史密斯,情况有些不对。”
“怎么了祝觉,我们快要跟博士开战了。”
史密斯疑惑地看着祝觉,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我能感觉到崩坏能的波动在不断上升,恐怕博士已经出招了。”
史密斯拿出了异种能量污染读数器,它就跟坏掉了一样毫无动静。
“可是……它没有一点反应啊?”
“物终究是死的,它只会按照一定的规律运行,总会有规避的办法。”
祝觉用手握住飘落下来的雪花,将其放在读数器的附近,读数器这才后知后觉地发出尖锐刺耳的噪音。
史密斯看到这一幕,呼吸顿时一滞。
“异种能量竟然被他藏在了风雪里面?”
他们早在十分钟前就在暴风雪中行进了,而没有一个人发现这风雪中的异常,每一个人都在崩坏能中沐浴了有一段时间了,只是这一次它的手段是那么隐蔽,以至于在士兵们开始变异之前,只有祝觉意识到了这一切的发生。
但现在就算发现了,也有些来不及了。
似乎是被发现后的恼羞成怒,暴风雪不再隐藏自己原本的模样,粉紫色的崩坏能劈头盖脸地落下,不论是列阵前行的士兵还是举目眺望远方的祝觉都在一瞬间被它湮没。
枫丹的正规军们甚至没有来得及反应,就已经受到了足以变异的污染,他们手中那先进的蒸汽武器将被崩坏用来摧毁人类的文明。
这是一个陷阱,超乎了一般认知的陷阱,崩坏的表现形式从来不局限于死士、崩坏兽、带有污染的能量,自然现象乃至坠落的陨石都是崩坏的一部分。
所有的血肉之躯都陷入了沉默,在那粉紫色的污染能量中,陷入了无法醒来的深眠。
只有正义机器“清扫者”们,依旧忠诚地遵循着人类的命令,在崩坏能的湖泊中不断向前移动,迈向眼前的漆黑。
……
祝觉睁开了眼睛,出现在他眼前的,是灯火通明的城市街道,人们穿着新潮的衣物,避让着来往的车辆,时不时还有一辆电动车在红灯下穿行。
有露出大长腿的美女从自己身边路过,衣服的款式自己似乎很长时间都没有见过了。
听着那街头熟悉又陌生的流行音乐,还有拍着手喊广告的打折声,他仿佛又穿越回曾经的故乡。
“这里是……地球?”
祝觉的脑袋有点懵圈,不敢置信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怎么了祝觉,是昨晚没有休息好么,要摸鱼还是等到回办公室的时候吧。”
有着一头黑色短发的中年男人出现在祝觉的身侧,他的黑眼圈很浓,穿着休闲的服饰,给祝觉递过一罐雀巢咖啡后,坐在了街边的石凳上。
“你是…李组长?”
祝觉看着这位曾经的上司,一时间有些恍惚,那是一种黄粱一梦的荒谬感。
至于周围的街道,倒是异常的陌生,除了是现代化的城市之外,祝觉完全不记得自己来过这里。
“看来你是真的没有睡醒。”
李组长将咖啡一饮而尽:“啧,雀巢咖啡的浓度太低了,喝了反而还更困了。”
他随手把瓶子扔进垃圾桶,微笑着把祝觉一把从凳子上拉起:“好了,休息时间结束了,跟我去统计崩坏降临造成的破坏吧。”
“崩坏降临?”
祝觉一脸懵逼,他似乎在地球,又不是地球。
“是啊,第三次崩坏降临,你是睡傻了么。”
李组长的回答让祝觉完全清醒了过来,他并没有回到地球,眼前的人也不是记忆中的那人。
恐怕是崩坏能在自己的梦境中构建了一个类似的世界,而又微妙地无法区分发生崩坏的世界跟他的老家之间的区别,最重混合成了一个怪诞的世界。
“所以,这里是长空市吗?”
祝觉回想起,第三次崩坏降临,是发生在长空市的千羽学园之中,一位名为“雷电芽衣”的女学生觉醒为雷之律者。
话又说回来了,这个城市那么多的樱花,自己真的是在神州吗?
“还好,看来你的脑袋还没有彻底坏死,起码记得这座城市的名字,这样我们在重建城市的时候,不用再操心你的脑袋问题了。”
李组长似乎在开玩笑,但他自己脸上都是一副勉强的笑容。
他走在前面,一路向前,离开了繁华的街道,前方的路面逐渐残破,支离破碎,尸体的臭味、烧焦的塑料等等,一并塞到祝觉的鼻腔中,引得他咳嗽不断。
仅是廖廖百步,周围的景象就从繁华变为灾难,到处都是雷霆劈落后留下的焦黑。
城市,人类文明的标志,如今沦为了怪物的乐园。
当祝觉的眼睛看向地面,那散落的破碎尸体之时,他仿佛在幻梦中听到天空上方传来了悲戚的合唱。
祝觉抬起头,在那孕育着雷霆的乌云中,在一个瞬间,他看到了漂浮在天空之上的城市,却又在转瞬间消失,在太阳的光芒下融化。
阳光从空中倾泻而下,落在焦黑的尸身之上,竟然把ta照耀得如受难者一般神圣。
鸟类从空中落下,时而啄食着尸体上的腐肉。
祝觉转过视线,直视前方通过了此处。
这里,是长空市。
已经彻底崩坏的、毁去的,人类的城市。
如此的抽象,如梦境一般缺乏连续性。
“这就是崩坏想让我看到的吗?又或者说,每一个人在被崩坏能侵蚀的时候,都会看到类似的幻觉吗?”
“你还在等什么呢祝觉,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李组长背靠夕阳的余晖,转身看着站在原地思考的祝觉,对他的停驻发出了疑惑。
“时间不多了?的确,但不是我的时间,而是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祝觉想清楚了之后,才缓缓回答道。
李组长笑着走来,“的确,我们灾后重建小组的工作任务繁重,正因为时间不多了,我们才要赶快去千羽学院附近统计估算。”
灾后重建?那从来都不是自己应该做的。
祝觉看着被落日印染成红色的城市废墟,声音中带着怀念,也带着嘲讽。
“你知道吗?我的家乡从来就没有所谓的崩坏,它或许是平凡的、安静的甚至是枯燥的,但绝不会出现崩坏,哪怕这个故事有多轰轰烈烈,那都不属于我。”
李组长的脸色变得严肃,他的手放到了口袋里:“祝觉,你的意思是,你不认为地球是你的故乡?崩坏在上个世纪就已经发生了,你应该在历史书中学到的。”
祝觉嘲讽般地点了点头,“你看,这就是我们之间最大的区别了,我们的历史走向都是完全不一样的……
即使都是地球,发生的事情之间也存在着差异,不管两者之间相似的地方再多,也终究不是同一片树叶。”
李组长终于不再微笑,他拿出了手枪,对准了祝觉的脑袋,眼神带着杀气。
“你已经疯了祝觉,为了防止你在这里死士化,我要将你击毙。”
“砰!”
那是火药的炸响,伴随着硝烟的味道,一颗铜制的弹头击中了祝觉的脑袋,巨大的冲击力只是一瞬间就突破了头骨的防御,在祝觉的眉心留下了一个流着鲜血的洞。
祝觉没有倒下,他只是任凭鲜血流淌,红色遮住了他的眼球也没有理会。
“听着,你现在被崩坏能侵蚀了,对世界出现了错误的认知,这里就是你所熟悉的那个地球,而人被子弹击中脑袋也没办法活下去。”
冒着烟的枪口依旧指着祝觉的脑袋,李组长脸色凝重的看着祝觉。
“所以,你的打算是让我认为自己已经死去了吗?你觉得在梦境中杀死我,我就会在现实中一并死去?”
祝觉顶着马蜂窝一样的脑袋,完全无视对准自己的手枪,来回踱步。
“不错的想法,在现实中对我无计可施,所以想在梦境中通过攻击我的精神来将我击溃,这样就不需要去解决近乎无敌的我了。
只可惜,我从一开始就看出你构筑的梦境是假的了。
这不怪你,对崩坏意志来说,我老家跟崩坏降临的地球简直一模一样,搞错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祝觉夺过了李组长手中的枪,将枪口调转,顶在他的脑袋上面。
“想证明这一切都是虚假的,或许很简单。”
李组长挣扎着,试图夺回手枪,然而祝觉没有再跟他废话,手指一动,扣下了扳机。
他带着怀念和遗憾,看着眼前的城市如雪崩般在自己眼前崩塌。
“很像,但终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