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女人停了下来。
偏过头,那一对眼睛中心的红色交叉,在黑暗中发着诡异的光。
“嗯?我可没有什么好教给你的。”
“在我这里,除了杀人,什么都学不了。”
她平静地回答着。
明明脸上沾着的血渍都没有擦去,她却毫无异色,仿佛那两个重伤的盗宝团盗匪跟她无关。
“请教我吧!杀人的技巧也好,我会认真学的!”
托克几乎是恳求的说。
为什么?
女人没有说话,她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托克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自己心底的秘密说了出来。
“……我想要长大,想要成为哥哥那样的人。”
“我一直以为,玩具推销员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职业,因为哥哥总会给我带很多新奇的玩具,周围的朋友都很羡慕我。”
“但是……我现在知道了,哥哥根本就不是玩具推销员……我看到他杀人了,为了收债。”
“很残酷……但如果这就是现实,我希望自己能改变,我不要再这么幼稚了!”
空气仿佛停滞了几秒。
银白头发的女人似乎终于有了兴趣,她转过身在矮小的托克身边转了一圈,仔细打量着他。
“看起来,你还是个孩子。”
女人的语气中,有着明显的质疑。
孩童,正是天真浪漫的年岁。
他们最大的优点,是纯真,最大的缺点,也是纯真。
他们难以分辨对错,甚至在说谎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在说谎。
另外,孩子的心理素质显然无法与成年人相比,在经历过生死的危险之后,他所说的话可能根本就不是他真正想要的……他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是顺势而为。
而且孩子是很少会去深思一件事的可行性的,往往只是想了就去做,遇到困难就退缩,到头来只是三分钟热度。
所以,女人并不相信托克的决心。
倒不如说,托克的拜师对她而言,更像是无知孩童的呓语,不用理会也无所谓。
“是真的……我就看着哥哥在我眼前杀人,那个人跪在地上,拼命磕头,说自己还有老婆孩子,还不能死……
可我哥哥还是杀了他,先是扯断他的手指,然后再逼着他把手指吃下去……
手指之后是脚趾,脚趾也没有了就开始……”
托克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尽情倾述的对象,他一股脑的把自己当时的恐惧、疑惑和痛苦,都告诉了眼前的这个女人。
明明他们只是第一次见面而已。
“这样啊?看来你的哥哥,是债务处理人的一员呢?”
女人温暖而干燥的手,轻轻扯下托克的帽子,摸着他的脑袋,仔细打量着托克的长相。
“啊……所以你的表情才这么木讷么,我还以为你是个傻子呢。”
“我才不傻!”
托克试图从女人的手掌中挣脱,他并不喜欢给人摸脑袋……想成为强壮的男子汉,就一定要先长高,被人摸脑袋,可是会长不高的。
“是么?”
女人低头,面无表情地与托克对视。
被那双诡异的眼睛直视,托克忍不住挪开视线,紧张得咽下一口唾沫。
那到底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
“我真的想拜你为师。”
托克紧张得大脑空白,最后只说出这句话。
女人站了起来,将托克的帽子随便安在他的头上。
“随便你吧。”
她似乎失去了兴趣,踩着高跟鞋踏在山路上,渐行渐远。
但托克并不想就这么让改变的机会,在自己的眼前流逝。
“等一下!”
托克着急的跑了起来,可腿上的瘀伤让他摔倒在地。
挣扎着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那个女人还没有走。
她看着托克,不耐烦地瞪着他。
托克知道,再不做些什么,这一生可能仅有一次的机会,就要在他面前溜走了。
“帮帮我啊!接触了那样的事情之后,我就不可能回到普通的日常里了!”
“我对一无所知的自己感到厌恶!”
托克几乎是豁出自己全部的勇气,完全不在乎自己的面子,大声喊道。
很丢人吗?他不在乎,他已经把自己的心底话说了出来。
“回不去了吗?”
女人喃喃道:“的确,看到了繁华之下的阴暗,接触到虚假美景背后的血腥,就再也回不去了啊。”
“不过我能教你的,只有杀人而已。”
她再次申明,自己只有在杀戮这件事上,能作为别人的老师。
托克想要学习什么?
是杀人的技巧吗?
是,也不完全是。
他想要的,是在这个血腥的世界中,成为那个杀死别人的强者。
弱者,只会像那个被他哥哥讨债的那个一样,不论怎样乞求,都会在强者的手中死去。
至冬?
至冬并不会管这些。
北国银行的每一枚摩拉,都是由鲜血和骸骨铸造。
就连至冬那些自诩正义的媒体,也只会在小事情面前上纲上线,而真正触及到至冬根本的大事上,连屁都不敢放一句。
愚人众把持着至冬国的方方面面,至冬人想要发泄自己的不满,都找不到地方。
愚人众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至冬人,为了提瓦特的未来,结果至冬人的生活一年不如一年,沉湎的美梦,也是时候该醒来了。
人民想要活着,好好儿活,只能靠人民自己。
这个世界并不美好。
幸福的席位是有限的,而且还越来越少。
它只能由自己去夺取。
弱者,只会成为被支配的牛羊。
变强的机会……托克并不愿意错过。
死皮赖脸也好,臭不要脸也罢。
“收我为徒吧!什么我都会学的!”
托克诚恳的说道。
神秘而冰冷的女子开始思考,终于不再面无表情。
“什么都会学吗?”女子喃喃道。
“没错,作为报答,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去做!”
“这样啊……我确实有件必须要做的事,不过你不太能派上用场。”
女人有些犹豫。
这种事,托克自然也是想过的。
自己才十二三岁,凭什么去插手成年人的事情?
要是像哥哥那样去杀人,他能做到吗?
或许是不甘心,又或许单纯只是恐惧。
托克大声说道:“就算现在的我不行,一年后,五年后,十年后的我,一定可以做到!”
“杀人……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可以学!”
她听完,没有生气,也没有质疑,只是稍稍点头:“好吧,既然如此,那你就跟我来吧。”
女人说完,转身离去。
从始至终都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也没有去扶起跌倒在地的托克。
即使是这样,她还是刻意放缓了脚步,给步履蹒跚的托克追上去的机会。
托克艰难地跟上了她。
用跟上或许并不准确,因为他的身体满是伤痕,几乎是拖着双腿走路。
保证她的身影不在自己的视野中消失,已经是托克所能做到的极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