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卢克动摇了——事实上,凡人很难不因为一位神明的低姿态而动容。
像冰之执政,已经位于提瓦特大陆的顶点,而自己,不过是一名有点资质的凡人。
没有人知道,天空岛上的神明到底在想什么,那距离凡人的生活太过遥远。尽管抬头就能看见,就像是太阳一样理所当然地悬挂在空中,而凡人们依旧对它视而不见。
这个世界比想象中更让人绝望,而人的力量,又是相当之有限。
“我……就先试着跟你们合作一下吧。”
迪卢克绷紧着脸,双手抱胸,“不要误会了,我只是想尽我力所能及的一份力,为可能被天理毁灭的人类增加一点希望罢了。”
迪卢克作为“守钟人”这个情报组织的头目之一,他对漆黑灾厄的了解甚至比愚人众的执行官还要多。
而且根据蒙德龙脊雪山上的那枚“寒天之钉”,以及残存的古国遗迹来看,坎瑞亚毁灭的事情,或许在更加遥远的过去,在没有历史挤在的曾经,也曾在蒙德的土地上发生过这么一次。
其结局,自然是那个古国的灭亡——只余无情的巨大长钉,静静在山巅悬浮。
“那真是太好了。”即使只是稍微松口,并非毫无保留的合作,至冬女皇依旧露出欣慰的笑容。
“对了,陛下,我这里有一件事情需要汇报。”达达利亚忽然想起什么,从大衣胸前的口袋里摸出一张写满密文的纸张。
“怎么了?”女皇回头问道。
“我在刚回至冬不久,我的手下为我送来了一份用暗语写的密文,一直没机会看,我觉得现在正是时候。”达达利亚拿着密文,看了看周围由神明亲自布置的隔音结界。
这不比安全屋还要安全一万倍。
听达达利亚这样说,女皇点点头,“好,你就在这里破译吧……破译出来后直接念给我们听就好,现在我们都是为一个目标努力的同志了。”
“陛下……您知道【切片】吗?”
达达利亚用特定的顺序破译了暗文之后,脸色出离了难看。
女皇点了点头,“当然听说过了,之前【博士】不就是用切片制作了好多个自己的克隆体。”
达达利亚艰难地仿佛是用尽了全身力气道:“【切片】制作的复制体,是带有记忆的……”
“这份情报如果没有骗我的话……那么至冬宫内的所有愚人众士兵,没有一个是活着离开的。”
“他们在至冬宫的内部就被秘密处决杀死了。”
“死了?”
女皇低语,她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的含义,“你的意思是……之前我们看到的那些愚人众的部下,都是拥有记忆的【切片】?”
“可他们看起来就跟真人没有两样,我还是不太能相信……”
啪,啪——
脚步声从外面响起。
女皇的结界可以防止外面的人听到里面的声音,而里面的人却依旧可以掌握外面的动向。
达达利亚的肌肉开始绷紧,神经因为警觉而开始高度集中注意力。
他本能般的“嗅”到了纷争的气息。
空气中那股躁动不安的气氛,预示着无法避免的血战。
而那空气中来自机械的金属臭味,更是让人无法忽视……那是来自【木偶】工厂的流水线产品,“耕地机”的仿造物,量产而廉价的战争机器。
“陛下……看来我们的处境,并不足以让我们纵观全局啊。”达达利亚苦笑着,毫无杀伤的温和流水在他的手中,化作致命的利刃。
“我们被包围了啊。”迪卢克依旧冷静,现在的情况,起码比对上一位执政神要好多了。
他扛起被达达利亚刺穿了一个洞的大剑,神色肃然。
他不清楚愚人众的【博士】为何会背叛至冬女皇,但只有一件事实肯定的——人被杀,就会死。
不管是真人也好,切片也罢,或者是没有记忆的复制体也是一样。
当大剑敲开他们的骨髓,斩断他们的头颅,他们将被毫无疑问地杀死。
“这算投名状吗?”
迪卢克低声自言自语。
肮脏昏暗的地下室里,金属靴在地面碰撞的声音逐渐接近。
战争机器的步伐,则要更为沉闷。
达达利亚看向四周的裂缝,只见一片影影绰绰,愚人众的特工们又去而复返。
只是这一次,他们手中的武器,对准了自己。
整个地下室的所有出口,全都被人阻挡。
这里,俨然成了只有胜者才能活着离开的决斗场。
“请君入瓮啊……最近是流行用这个计谋吗?”达达利亚回想起皮耶罗落入包围圈的事情,内心一阵苦涩。
当初自己因为“契约”的缘故,没有对皮耶罗伸出援手。
而现在他被包围的时候,也同样孤立无援了。
背后,急促的脚步声连成一片。
达达利亚回身一刀,只见由流水组成的刀刃,恰好撞在袭来的祭刀上,金铁交击的噪声在地下室回荡。
“阿托利斯,你也……”
达达利亚挡下一刀,没有趁机攻击,反而向后拉开距离。
昏暗的火光下,阿托利斯的表情是如此陌生。
他脸上的表情是如此痛苦而扭曲,可他的杀意却是如此真切。
“你认识的阿托利斯…已经死了!”
他忽然弯腰,如利箭上弓,随后一步带起狂风。
达达利亚没有避让,流水化为双头剑,与阿托利斯手里的武器激烈对撞。
双头剑旋风般挥舞,密不透风,滴水不漏,阿托利斯的虎口直接被震裂开来,鲜血从手上落下,将地面染得暗红。
粗重的呼吸响起,阿托利斯明显体力不支,达达利亚怪物般的力量让他难以招架。
若不是达达利亚心存芥蒂,这个照面就已经被直接杀死。
“阿托利斯……就算你是切片也好,你有着他的记忆,那你不就是真正的阿托利斯吗?你代替他活下去,一点问题都没有。”
达达利亚试图说服自己,也在试图策反阿托利斯。
他实在无法对跟自己童年玩伴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下死手。
“不可能的,阿贾克斯。”阿托利斯双目赤红,口中流血,已是伤到内脏,“【我】已经死了,现在不过是徒有其形的躯壳……身体不能自己控制,一举一动完全听命与别人的指令……”
“阿贾克斯,答应我……杀了我,毁掉我的切片,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干掉博士!”
阿托利斯冒然向前,放弃了所有防守,用自己的身体撞向达达利亚的兵器。
“别!”
达达利亚一声惊呼,却来不及收力,双头剑带着惯性贯穿了阿托利斯的胸膛。
本应只是起到压制作用的一击,甚至才只用了三成力量,却打出了意料之外的效果。
达达利亚有点悲伤。
他知道,这一剑已经切断了阿托利斯的主动脉。
除非博士做出来的复制体是机器做的。
可那溅射到手上的血肉,是那么温热。
带着生命的温度。
而现在,温度在不断流逝,最终跟这潮湿的地下室一样,阴冷中带着臭味。
达达利亚忍不住偏过头,吐了起来,仿佛要将胃里的所有东西都吐出来似的。
这不是他第一次杀人,也不是第一次让人变得支离破碎。
可杀死阿托利斯的精神压力,让他的胃开始痉挛。
悔恨、憎恶、他在心中痛斥着软弱的自己。
达达利亚啊达达利亚,你已经不再是第十一席的执行官了,你是女皇唯一的执行官了…怎能如此软弱?
尖锐的破空声接近,有人想趁着这个机会偷袭。
达达利亚还在吐着,手里的双头剑却迅速分为两段,反手握着拉出一片剑光,将飞来的暗器斩为两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