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这之后,欧若拉和她的父亲继续向安全的地方撤离,那么事情也就到这结束了。
但是,被神明拯救了的父亲,显然跟感激涕零的欧若拉,想的不是一回事。
他面色阴沉,仿佛被祂救了比杀了他还难受。
“欧若拉,扔掉那个神像。”
一向温和讲道理的父亲,忽然变得陌生。
欧若拉不解地看着父亲,“可是爸爸,祂刚刚救了你呀,我们应该好好感谢祂才对……”
“我说…扔掉它!”
父亲瞪大眼睛,满脸怒容,狰狞得吓人,用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大声喝道:“扔掉它!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为什么会这样?
欧若拉并不理解,也不愿听从。
“我不!”
她怒视着父亲,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男人。
“欧若拉!至冬只有一位神,那就是我们的女皇陛下!这种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毛神,竟然想趁火打劫,从女皇手中分得信仰?欧若拉,至冬的历史,你白学了吗?与女皇陛下为敌的魔神,它们的下场你难道不清楚吗?”
父亲大声斥责着,想要上前抢下欧若拉手中的神像,然后把它砸碎。
欧若拉死死抱住神像,不让父亲碰到分毫。
见父亲已经下定决心,欧若拉想也不想,抱着神像就往熟悉的地方跑走。
至冬城,欧若拉生活了十二年的地方,她熟悉这里的每一条小路,也知道捉迷藏的时候躲在哪里不会被人找到。
这一次,她也同样藏的很好,没过多久就把从不会去小巷子里的父亲给甩掉了。
她平息着呼吸,也不在意已经被弄脏的百褶裙,随便坐在看上去比较干净的地砖上,眼睛里带着迷茫。
为什么别人对有需要的人见死不救呢?为什么被救了之后,父亲非但不感谢,反而还生气了呢?
这些问题,单靠她一个人,是难以想明白的。
她坐在地上苦思冥想,想到头都开始昏昏沉沉,也得不到结果。
吼——
北边,巨龙与机器战斗时的嘶吼声,将欧若拉从走神中唤醒。
那条三十多米长的冰霜巨龙,在书本的记载上,最大是可以变成超过一千米的庞然巨物,是女皇陛下的盟友。
虽说现在的三十多米也不小,不过欧若拉在惊叹之余,还是会感到遗憾。
毕竟跟书本上写的相比,这条冰霜巨龙显得相当袖珍。
冰霜巨龙的行动灵活而迅速,像职业的拳击手,从头到尾没有用过一个法术,只是纯粹的肉搏,就将大铁疙瘩给压制住了,最后更是一个过肩摔,把它砸翻在地。
整座城市的地面,都因为这一下而上下晃动,宛如地震。
看到这一幕,欧若拉忍不住站了起来,“好耶!怪物被打倒了,这下城里就安全了,我可以回家去了。”
这也是欧若拉从捉迷藏中学到的技巧……只要在捉迷藏的时候直接回家,那就没人能找得到她。
一想到父亲找不到她,垂头丧气地回家之后却发现原来她就在家里时的惊讶表情,欧若拉就忍不住想笑。
但一想到父亲刚刚的言辞,她又生气地哼了一声。
欧若拉抱着神像,沾上尘土的百褶裙也顾不得拍几下,迈着轻快的步伐,跑向自己家的方向。
城里,同样有着还没有离去的、还在犹豫的市民,他们发现刚刚在城里横冲直撞的钢铁巨人已经被女皇的盟友降伏之后,也陆陆续续地朝着来时的方向走着。
灾难似乎就这样结束了。
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今天的至冬城,仿佛被灾难特别钟情。
在钢铁巨人倒下之后,一股看不见、摸不着,却实实在在存在并影响着每一个人的能量,辐射到整座城市。
神像带着一股神秘的力量,在这股力量的范围内的欧若拉,并没有被辐射影响。
然而其他人就没那么好运了。
他们走在回家的路上,走着走着,喉咙里就发出痛苦的声音,随后啪叽一声倒在地上。
不等欧若拉过去帮忙,那人就自己站了起来,只是他的肤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尸体般的白色。
北国的阳光总是微弱,因此至冬的人都挺白的,可这种苍白的肤色,连欧若拉都感觉到奇怪。
随后,欧若拉就看到,那人以缓慢、僵硬的步伐,走向其他人,并试图袭击他们。
如此迟缓的行动速度,根本构不成威胁,两下子就被壮汉一拳撂倒。
壮汉得意地挤出自己发达的肱二头肌,并在自己的女伴面前比划两下。
然而他的女伴脸色也不太好,走了两步之后,竟也同样倒下,然后肤色也同样毫无血色的苍白。
与之前那个男人不同的是,她不仅动作灵活、矫健,力气也变得惊人。
那纤细得跟豆芽菜似的手臂,竟一拳就打得壮汉连连后退。
壮汉一脸不敢置信,可要命的还在后头。
变成怪物的女人的手中,凭空汇聚出一把大的惊人的镰刀,没等壮汉反应过来,便一镰刀割断了他的头颅。
一刀了断,毫不拖泥带水。
喷溅到身上的鲜血,总算让迟钝的人群明白——灾难仍在继续。
他们尖声惊叫,嘴里骂着意义不明的脏话,夺路而逃……随便哪个方向都好,只要是没有人的地方就行。
原本只是躲着那个机甲,可现在,他人即是地狱,仿佛每一个人在下一秒钟,都会变成怪物……尤其是女性,变成那样之后,明显拥有了更强的杀伤力。
欧若拉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失去头颅的躯壳,鲜血喷泉似的涌出。
诶?这是……死人了吗?
她第一次见识死亡,便是以如此惨烈的方式见识到的。
死不瞑目的头颅,在尘土飞扬的地上皮球般滚动,最后停在墙边。
看着那泛白的死人眼,欧若拉的胃部一阵痉挛。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可肚子里就是翻江倒海,似乎要将昨天吃的东西都吐出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