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另一侧没有起火的偏殿内。
康熙爷坐在最上首的座位上,他身侧是刚刚闻听了消息赶来的太皇太后,两位大人物坐在上头。
底下坐着的人们,大气都不敢出。
“此等贼人竟然连太皇太后都敢谋害,胆子实在是太大了!”裕亲王福全一脸愤恨,咬牙切齿。
他看向太皇太后,请命道:“臣愿意立即带兵协助搜查宫禁!”
太皇太后瞧了福全一眼。
说起来这种时候,屋子里的人个个都有嫌疑,福全这般站出来要带兵帮忙搜宫,言辞激愤,倒显得他十分坦荡。
“福全,急什么。”
太皇太后闻言就道:“胤禛已经带人去了,他年纪虽轻,这次的事发生后,却也能看出他的沉着冷静和果决来。”
“让这孩子历练一回吧,你就坐着,耐心等消息就是。”qqxδnew
福全一想也是,顺势就夸赞道:“四阿哥的确出色。临危不惧,处变不惊,要不是他,这回皇后娘娘或许就会遇到危险了。”
提起皇后,一直凝眉沉思的康熙爷也回过神来,看向李德全。
李德全明白康熙爷的意思,便回答道:“先前章太医已经来回禀过一次了,说是皇后娘娘人清醒了过来,喝了药,又睡下了。”
“皇后娘娘中的毒药性有些霸道,体内余毒要花个好几天时间才能彻底清除呢。”
“嗯。”
康熙爷轻轻答应,他看似语气很轻,实际上在他去拿手边上的茶盏的时候,佟佳玥就瞧见,他的指尖因为用力,都有点微微泛白了。
他生气。
佟佳玥默默站在德嫔身后,又忍不住扫视了一眼屋子内。
大家伙儿脸上神色各异。
大阿哥和太子许是因为这会搜宫的事儿落到了胤禛的头上,而有些略微不满,除此以外,倒未曾显得紧张。
剩下的人,也都各怀心思,也不乏有人觉得自己无端遭殃,心里默默喊着倒霉又不敢提要离开的。
倒是惠妃。
佟佳玥发现她自从进了这偏殿以后,水都喝了三杯了。
有这么渴吗?
想着,佟佳玥忽然就问道:“惠妃娘娘可是觉得太热了?瞧您茶水都喝了不少,额间还有些汗珠呢。”
佟佳玥说话的声音很小。
但因为此刻屋子里的人都太安静了,佟佳玥一开口,正好大家伙儿都听见了,还纷纷看向了惠妃。
惠妃本来就心虚了。
佟佳玥开口后,众人看向她,她的脸就更红了。
惠妃忙用帕子擦了擦额间的汗珠,就道:“臣妾在宴会上喝了两杯酒,这会儿有点醉了,加上屋内地龙烧得热,便觉得有些热。”
说着,惠妃忙起身来朝着康熙爷服了服身,就道:“臣妾失仪,还望皇上见谅。”
康熙爷闻言瞧了一眼惠妃。
她的礼数不差,也的确只是仪态上有点小小的瑕疵而已,便道:“行了,你先坐下吧。”
也没叫惠妃走。
康熙爷可是记得的。
先前,苏麻喇嬷嬷说的那些话,其中就提到了惠妃和荣妃。
这两人为人如何,康熙爷心里都有数,而最近荣妃与太皇太后根本没什么接触,反倒是惠妃——
想到这里,康熙爷收敛眼眸,也没太表现出来,只是心里深深地将这一颗怀疑的种子,给埋了下去。
不多时,胤禛回来了。
他在门口轻轻扣门,然后朗声禀报道:“皇阿玛。那个纵火的贼人,已经抓到了!”
这话一出,屋子里的人都望向了门口,众人眼中神色复杂。
佟佳玥还在打量惠妃。
她似乎更紧张了,手都握紧了椅子上头的扶手。
唉。
这不就是非要做坏事的下场么,都心虚成了这个样子。
佟佳玥正想着呢,康熙爷就对着门口喊道:“将人给带进来吧!”
很快,胤禛就和一批御前侍卫进来了,其中便包括佟佳玥的哥哥,舜安颜。
只是。
佟佳玥却发现,跟在胤禛身后进来的,只有御前侍卫,他刚刚提到的那个抓到的纵火的贼人,并没有出现。
佟佳玥的疑惑,也正是康熙爷的疑惑,他没有看见人,便问道:“人呢?”
“皇阿玛。”
胤禛在偏殿中心跪了下来,就对康熙爷道:“那人被抓到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但他在临死之前仍然招供,说这一切,都是惠妃娘娘指使的。”
“惠妃娘娘因不满太皇太后给大阿哥安排的婚事,所以想要对太皇太后下手。”
“却没想到,皇额娘误入了偏殿。惠妃娘娘记着皇额娘给了太皇太后名册的事情,便决定一不做二不休,要对她们两个人一起下手!”
这话一说出来,仿佛千斤重担似的,直接就压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惠妃大惊失色,立马站了出来,扑通一声跪下,要去拉康熙爷的裤脚,就喊道:“皇上,臣妾冤枉呀!”
“臣妾在宫中多年,一向安分守己。婚事的事儿,臣妾也是十分满意的,为何要谋害太皇太后呢!?”
说着,惠妃就大声地喊起了冤枉来。
惠妃叫喊不止。
胤禛那儿,显然也没打算这样“空口无凭”的指证惠妃,便看向她,问道:“惠妃娘娘。您说,您对这一桩婚事很满意,您确定吗?”
胤禛的语气很冷。
带着质问,眼神也格外犀利,仿佛要在这一刻,洞穿惠妃的一颗心似的。
惠妃猛地瞳孔一缩,像是被此刻的胤禛给吓到了似的,她跌坐在地上,咽了口唾沫,勉强稳定了心神。
“四阿哥!本宫与你无冤无仇。皇后娘娘遭此劫难,本宫也很伤心,可你为什么要往本宫身上泼脏水!”
惠妃说着,又去看太皇太后,哭喊着哀求道:“太皇太后,臣妾入宫近二十年,一直都兢兢业业侍奉您与皇上。”
“想当初,臣妾进宫才那么一点点大,也是跟佟格格一样在您身边伺候过,才被选去了皇上那儿的。”
“您也算是看着臣妾长大的,臣妾真的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呀!太皇太后,还请您明鉴!”
惠妃哀求得格外伤心。
她哭喊着说完,大阿哥也跟着跪了出来,学着惠妃的样子,又是求康熙爷,又是求太皇太后的,看着也是可怜兮兮的。
胤禛没搭理他们,而是看向了身后门口的方向,喊道:“苏培盛,将人给带进来吧。”
“是!”
话音一落,惠妃猛地回头,不可置信地看向门口。
她原以为,胤禛没带那纵火的贼人进来,是因为贼人已经在完成他该做的事情以后,按照他们之前的约定自尽了。
可现在,苏培盛竟然要带人进来?
带谁进来?
惠妃很慌,佟佳玥则是很好奇。
刚刚她表哥可去了很久呢,听说是去搜宫了,也不知道现在得到什么样的战果了。
想着,苏培盛已经把人带进来了。
进屋来的,是一个宫女,瞧着约莫二十岁上下,进屋时一脸坦然,倒并不怎么显得胆怯。
她模样生得只能说是周正,并不出众,但瞧着像是做事极为干练和利索的那种,有些眼生,佟佳玥没怎么见过她。
进屋后,宫女便跪在了地上,道:“奴婢见过皇上、太皇太后,诸位王爷、娘娘。”
她一进来,惠妃便看向她,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宫女不说话,她仍然跪着,眼眸低垂。
“惠妃娘娘,急什么?”
胤禛看着眼前的场景,将视线挪到了惠妃的身上,问道:“此人是你宫里的大宫女,平日负责近身伺候您的。”
“您,应该认得她吧?”
“认得。”惠妃咬咬唇,看着大宫女,就道:“她伺候本宫也有十年了,格外忠心。本宫也一直很照顾她,和她的‘家人’!”
惠妃特意在“家人”这两个字上面咬得重了一些,仿佛意有所指,她说完,还死死地盯着这个宫女。
仿佛是希望,她能给出一些反应似的。
可惜,惠妃注定要失望了,这个大宫女仍然和刚刚一样,眼眸低垂,仿佛胤禛不开口叫她说话,她就绝对不会多说一个字似的。
看着这个宫女,佟佳玥倒是挺满意的,便略微清了清嗓子,小脸上写满了疑惑,问道:“惠妃娘娘。”
“你刚刚提到她的‘家人’是什么意思呀?”
看似懵懂无知好奇的一句话,引起了大家的好奇。
刚刚惠妃那些话说的急,在场有的人心思不是那么深的,或许惠妃说完以后,他们都还没留意到这最后一句呢。
现在却在佟佳玥的提醒以后,已是到了什么。
对!
惠妃好端端的提这个宫女的家人做什么呢?
莫不是想要以此作为要挟,还让这个宫女不要乱说话吧?
心思也太深了一些!
“佟格格!”
惠妃都差点被气晕了,只能看向佟佳玥,道:“本宫也只是顺口说一句而已,绝没有别的意思!”
“你又何必在这里指桑骂槐呢!?”
佟佳玥直接给了惠妃一个白眼,然后缓缓走到了太皇太后的身侧,牵着她老人家,一副“我有人撑腰”的样子。
“臣女可没有指桑骂槐。”
佟佳玥一脸严肃,认真道:“臣女只是适当提出疑问而已。倒是惠妃娘娘反应也实在是太大了一些,难不成是心虚了?”
“你!”
惠妃没办法再反驳了,她生怕越描越黑。
这下,胤禛不想再让惠妃和佟佳玥相争了,便就看向那宫女,道:“你说吧,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是。”
宫女应了,便说起了那天太皇太后要赐婚的消息传出来以后,惠妃宫里发生的事情。
这其实只是一件小事,和今夜有人纵火行凶的事情,也没什么太大的关联。
但。
刚刚惠妃当着胤禛的面儿,都已经信誓旦旦地肯定自己对这一桩婚事一点儿一件都没有了。
这会儿,宫女露出自己的手臂,掀开袖口,将手腕上那一条新鲜的伤口露出来的时候,显然就打脸了。
“那天,惠妃娘娘很生气,砸碎了不少东西。这伤口,便是奴婢帮她料理干净地上的碎片时不小心伤到的。”
宫女说完,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补充道:“除此以外,惠妃娘娘还在几日后去乾清宫找皇上时,偷偷与一个御前侍卫见面了。”
“而这个御前侍卫,便是今日和舜安颜大人一起在偏殿外守着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