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稳后,我和那白裙姑娘一同下车,紧接着那姑娘就朝着窑沟桥方向走去,一转眼就消失在了夜色。
我还想那姑娘走路这么快,若是有一双翅膀还不得飞起来。
父亲极力劝阻司机到家里歇一晚明日公鸡打鸣再走,最终却摆摆手道不用,见状也未再劝阻。
“爸,你知不知道刚刚跟我一起下车的穿白色裙子的小姑娘,我看她朝窑沟桥方向走了。”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父亲皱起了眉头,他并未看见白裙姑娘。
“我只看见你一个人下车,大半夜净吓人。”
虽然对父亲的回答持怀疑态度,但我并没有多想,活脱脱一个妙灵姑娘怎么会没看见,大概是父亲没注意罢了。
到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虽舟车劳顿,可我压根儿没有睡意。
奶奶已经被放置到了堂屋中,农村有一个习俗,将死之人不能留在房间,是要被挪到堂屋的。
小时候父母外出打工时常不在家,奶奶就成了我最亲近的人,如今看着奶奶奄奄一息躺在两条板凳搭起的床上,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苏,快让奶奶看看你,否则奶奶不愿意去……”
妈妈捂着脸哽咽,泪水不听话地从指缝中滚落。
双腿宛如灌了铅一般,好像迈不出去。
跪在奶奶身侧,奶奶却双目无神盯着天花板,嘴里还在喃喃自语着什么,她已经认不出来她最为疼爱的孙女了。
“二十三岁,嫁新娘……要不然就没命了小苏,你要记得啊……”
这是我听见的最后一句话,语毕奶奶就永远闭上了眼睛。
原以为我会哭得撕心裂肺,却不曾想最终只是麻木,好像忘记了该怎么哭。
因着奶奶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神婆,自然很多人都信任她的占卜,平日里又与人为善,如今去世了几乎村子里所有人都前来吊唁。
众人呜咽,我仿佛受到了牵引一般,抬头顺着门口看去,只看见一抹白色的身影。
是那个大巴车上的姑娘。
我心想。
当下我立即冲了上去,追到门口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凌晨的夜风吹动鬓角的发丝。
疑惑之余,转身正欲进入院子,突然肩膀被狠狠拍了一下,一转头就瞧见一身白群,风撩起长发后露出来一截苍白的脖颈。
仔细一看,脖颈上面没有头颅,只有一顶长发。
惊恐,害怕。
想放声尖叫却如鲤在喉,想跑双腿却宛如两根被水煮过的面条,软绵绵的没有力量。
终于,在惊恐和极度悲伤下,我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耳边吵吵闹闹,隐隐约约还掺杂着哭声,只见一双苍白挂满腐肉的手朝着我伸过来。
一声尖叫过后,总算是清醒了过来,耳边吵闹声依旧。
看着透过窗帘照射进来的阳光,我松了一口气,本是寒冬腊月却徒然出了一身冷汗。
余光瞥见床边的一抹白,瞬间心脏仿佛停止跳动,昨晚的一切历历在目,深刻在脑海中无法抹去。
不知道是劳累过度出现幻觉还是我在做梦,只记得那人,不,那鬼,十分恐怖。
缓缓转过头看见白色裙子,瞬间松口气,好在只是一条白色长裙。
“醒了?你也是,坐了一天车大晚上跑出去还晕倒了……要不是来吊唁奶奶的人发现,你就要在外面睡一晚了。”
堂姐端着一碗面条走了进来,从堂姐的表情看不出喜和悲,奶奶从来不喜欢堂姐,与堂姐也没有很深的感情……
原来昨晚是真的晕倒了,难怪后脑勺隐隐作痛,伸手一摸才发现肿了个大包。
“喏,这裙子你穿上……白色的也算是送奶奶最后一程。”
堂姐离开后,我随便吃了几口葱油面,就起身穿衣洗漱。
按照黄历,明天最适合下葬,因此家人一致决定要趁着日子让奶奶入土为安。
裙摆的一抹血色勾起了我的注意,吊牌还没有摘下来,怎么就脏了。
虽然部分地区已经实行了火葬,但农村很多人还是会选择土葬,尤其是老一辈人,一直有一种剩余尘死于土的想法,还有一些老人认为火葬会
奶奶也不例外,因此全家人遵照了她的遗愿,决定用看起来不怎么环保的土葬让奶奶归于尘土。
灵堂上供奉着奶奶的照片,照片上的奶奶笑得慈祥和蔼。
我站在堂屋外头,鼻尖有些发酸,眼眶有些灼热感。
还没来得及掉下眼泪,耳边突然传来杯子破碎的声响。
抬头一看,只见奶奶遗照前的香炉已经炸裂成了两半,香灰洒落在桌子上,还有一部分遗落在地面。
照片上的奶奶和蔼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面孔。
只见她双眼圆瞪,嘴巴大张,露出来一口血红的牙齿。
我瞬间瘫倒在地,捂住眼睛放声尖叫,亲朋好友闻讯赶来只见我哆哆嗦嗦靠在门前指着灵堂。
“照片……照片……”
声调都在颤抖,我不知道是谁把我从地上扶起来的,我只记得布置灵堂的道士瞧见破裂的香炉就招呼着一群人在堂屋里忙活。
在堂姐的追问下,我看了看供桌上的照片,奶奶的笑容已经恢复了先前的和蔼,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没有,我眼花了。”
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堂姐神色略微有些复杂,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给我端了一杯热水。
从堂屋出来,道士的脸色很难看,跟随在后面的爸爸大伯脸色也是铁青。
供桌上换了一个新的香炉,遗照也没有异样,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但我却十分肯定,刚才并非是我眼花了。
许是被吓坏了的缘故,早饭过后晒着暖洋洋的太阳令我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之间我看见了堂弟和奶奶。
堂弟蹲在地上玩着我给他送的电动小火车,奶奶举着斧头朝着堂弟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