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壤府有点待不下去了。
没办法,抢的东西太多了,随军协带的骡子,牛身上都装满了,天天盆满钵满的,城里的李朝士族还天天进进出出,脸皮厚如毛珏,都有些受不住了。
并且孙元化协带着山东兵,淮北兵一万多坐船来援,让他发现就不太好了,五月二十,把东西装吧装吧,毛文龙在那些依依不舍的李朝士族送别中,向熊津港行进过去。
战利品骡子拉不回去,只能装船来,幸亏东江镇船比较多。
这地儿可够小的,根本不敢抗拒东江大军,毛文龙招呼都没打一下,直接就给占据了,城守连个屁都没敢放。
不过在这儿小地方,毛珏倒是发现了些宝贝。
这年头没有人造海滩,江滩上不是石头就是烂木头,海风凌厉,吹的人袍子都烈烈的抖了起来,然而,就在挨着港边上,成山一般的大木头堆积在那儿,滩涂上几个大坑虽然淤积,不过在景观船厂干过活,毛珏还是一眼就能认出这些玩意来。
作塘!
明显不明白,放着附近的高丽人不去抢,自己家将爷为啥对着这个几个大坑感兴趣,陪同过来的文孟忍不住暗暗打了个哈欠,素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的左右打量着看着毛珏在那些大木头上敲敲打打着。
很是兴奋摆弄了一阵,毛珏旋即向后摆了摆手。
“弄两个附近人来,本将有事儿问他们!”
“是!将爷!”
巴不得离开一会儿,文孟颠不颠的就溜向了附近渔村,不大一会,三个穿着短衣裳,胳膊上还是沙子的高丽老渔夫就被他拎了过来,这时代活着是真不容易,两人的大饼子脸皱纹皱的跟黄土高原似得,没等文孟开口,已经腿儿一软跪在了地上,呱啦呱啦说了一阵韩语,听的毛珏脑门青筋直跳。
还好这儿是号称小中华的李氏朝鲜,最不缺的就是会汉语的,文孟又到城里跑了一趟,给毛珏拎了个书生回来。
不同于上层金莲那样的二五仔,这家伙可不敢和毛珏,虽然没跪下,腰也弯的跟蚯蚓一般,先是把毛珏问话翻译给两个老渔民,然后没等他们回答,已经讨好的点着头。
“上国将军,其实您不用问他们,小生就知道,这个是当初壬辰倭乱时候,咱们李舜臣李大将军备战的船厂,当年把倭寇打的落花流水的龟船,就是这儿建造的。”
“李舜臣,难怪!”
这大木头都是船材,虽然保养的不好,风吹日晒,可也经过了防腐处理,并且至少阴干了十几年,挑拣挑拣,还有一多半还能用,看的毛珏还真是双眼放光,又伸手按了按那木头,这才扭过头来。
“这附近,还有会打造战舰的船匠吗?”
“回上国将军,这,应该是没有了,我朝仰慕天朝,亦是闭关锁国,这用不到战舰,匠人就解散了,现在也只能造点小的渔船。”
“不过小的先祖曾经是熊津匠作官,家中保存有龟船的图纸,如将军不弃,小的愿意献给将军!”
龟船?毛珏还真不感兴趣,这玩意当年虽然击败了丰臣秀吉几十万大军,可也就适合近海走走,稍微远点就不行了,现在他也是真需要船,不说钱曾他那个经理人往江南带货,仅仅远洋打鱼也需要不少大船。
不过龟船没用,这人还有点用处,毕竟他祖上也是匠作,怎么都懂点,书生明显是想讨赏,却不想毛珏轻飘飘的摆了摆手。
“今天开始你就是本将的匠作了!一会我会让我军苏胖子,和你对簿,这几天,你给老子把船厂恢复过来!”
差点没哭出来,这书生赶忙往地上一跪,可怜兮兮的磕着头。
“将军大人饶命啊!小生家还有高堂老母与妻女幼子需要供养!全指望小生今年的乡试了!实在是抽身不得,求天朝将军高抬贵手!”
“哦?你还有家人?”
眼睛咪咪了一下,旋即毛珏又是面色平淡的扭过头:“老文一并把他家抄了,要是完不成本将的军令,全家抄斩!也算全了他的孝道。”
书生:“…………”
这个意外发现倒是让毛珏挺兴奋的,又在熊津船厂遗址附近转了一圈,这才懒洋洋的向小城走去,一边走一边他还算记着,怎么把这块霸下来,实在不行,把木头拖回去,在铁山开工造船。
至于图纸,洋妞去过西班牙,那是个老牌殖民帝国,她应该懂得些吧?自己以前看过的那些图纸,也得搜肠刮肚的给捋出来,船太重要了。
想的出神,直到进了城守府二层的院子,毛珏才发现了点不对劲,今个的卫士似乎格外的精神,一个个腰杆挺得溜直,数量也多了不少。
正堂门口,刚好毛有德出来,看到了毛珏,立马大喜的拽着他衣袖往里拉,边走还边说着。
“毛帅还派人去找小将爷呢!今个李朝那儿来人,有肉可割了!”
“哦?来的谁?”
“领议政金自点!”
…………
可真是来了个大人物,李朝并没有像大明那样,权利高度集中,有时候这些士族门阀的话语权比李朝大王还要重,领议政,就是当权的那个朋党领袖,东江大军在南海道,平安北道的折腾,终于让这个老家伙都坐不住了,居然是亲临熊津。
不过这老东西是来兴师问罪的,毛珏才刚一进门,就听到这生硬的北地方言恼火的吼叫着。
“毛都督!我朝仰赖天朝,年年入贡,岁岁不停,如今,建奴在鄙国境内烧杀掠夺,天朝大军就在束手旁观!将军就不怕上国皇帝怪罪?”
尽管是怒气冲冲不过这老家伙还真是拿毛文龙没啥招,又是把告家长给使了出来,这头面沉如水,毛文龙还没等说什么,门口毛有德忽然兴奋的叫嚷了起来。
“帅爷!小将爷到了!”
这一下跟捅了马蜂窝,回头看着毛珏进来,这老家伙脸色涨的犹如他身上官服那样,青的发紫,无比暴怒的以与他年龄不相符的速度,猛地奔到了毛珏面前,伸手还拎住了他的衣领子。
“废材之将,我朝将铁山义州托付与汝庶子,汝怎么守的边关?放任建州野人荼毒我朝百姓,赤地百里!没用的饭桶!本官一定要在上国皇帝那儿参你一本!”
明显是指桑骂槐了,借着骂毛珏,老家伙也是点着毛文龙,不过最不怕的就是这个了猛地把老家伙手一推开,毛珏施施然的整理了一下衣领子,慢悠悠的哼哼着。
“老议政!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什么时候铁山和义州就成了本镇的防区了!”
“早年汝父入我李朝,丁卯胡乱,汝镇可是与鄙国盟誓守卫北疆!结果鞑子年年入寇,每年我朝十几万石毛米,都是喂了狗吗?”
真气急了,这老货都口不择言了,气的毛文龙腮帮子都鼓了鼓,偏偏这时候,毛珏比他这个老政客还沉得住气,一副惊奇模样,愕然的一摊手。
“老议政,你家侄公子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当初金兄可是志气凌云,号称贵朝大军可以以一敌十,完全用不到我镇帮忙镇守,所以本将就把防线让开,义州的田地账本防务都转交给他了,他没和您说吗?”
看样子金莲还真没敢说,老家伙是理直气壮的一挺胸。
“金莲一介文臣,汝有何证据?污蔑我朝大臣!”
这次干脆懒得和他狡辩了,毛珏随手从怀里抽出一本公文,递给了这个足足五十多岁的老狐狸,还不屑的伸手翻开,第一眼,这老家伙差不点就没吐血了。
政治上的大忌,说可以,可千万别落下笔头,这金莲还真是被冲昏了头脑,以两朝的名义白纸黑字写明白了义州铁山归还李朝,不需要东江支援一兵一卒,有这东西在手,战祸全都得金莲还有李朝自己来背。
不过也不愧是老政客,脸皮足够厚,毛珏一个没注意,金自点居然伸手撕扯起了那公函,还一张嘴,把碎掉的纸屑张口吞进了肚子里,看的毛珏连阻拦都来不及阻拦,在那儿直哼哼。
“哎呦!老议政,你这是干什么?”
没等这老家伙露出得意的神色,教育教育毛珏这个太年轻,他下一句话又是差不点没没把这个李氏朝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气吐血。
“这是副本啊!老大人,正本已经让本将上报朝廷了!你这……,何苦来哉?”
“小畜生,老夫……”
脑血栓差不点没气出来,迷糊的踉跄了一句,老家伙终于像个霜打的茄子那样,无精打采的耷拉下脑袋。
“建奴绕黄州而走,直逼京畿道,我朝需要天朝的援军!”
这就是终于认怂了,等着毛文龙开条件看了半天热闹,这老家伙脸皮厚的让人恨不得打他两下,“古道热肠”的站起来猛地一抱拳。
“老议政,毛某身为朝廷大将,自然是以保护黎民与属国为己任,奈何,我东江困难啊!粮不果腹,衣不蔽体,陛下还不差饿兵呢!实在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另一旁,毛珏则是很天真,傻乎乎的眨巴眨巴眼睛。
“老议政,末将也糊涂了,铁山还有义州,到底是谁的防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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