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兵法有云,其疾如风,其徐如林,其侵如火,不动如山!东江铁义军就是打出了其侵如火来,六月二十七,大军兵临登州城下。
一个多月时间,毛珏可不是干吃白饭的,,惜字如金中还单独写了一篇用间篇,被毛文龙逼着读兵书不是白读的,这用间就被毛珏玩的很精彩,王化安三十几万跟随者,大军十万,看起来很可怕,可细细剖析下,其中如蛮三刀那样的投机者不知道有多少。
毕竟这个时代,大明帝国的正统名义还是深入人心,毛珏手里可打的手牌也不少,靠着同样辽东流民的间谍,一千两银子,一顶千总的官帽子,叛军重镇栖霞就轻而易举的对毛珏打开了大门。
官军杀到简直对登州叛军来的犹如晴天霹雳,太不可思议了,前天还得知辽东来的大爷们还在青岛湾大吃大喝,今天他们就摇身一变,成为喊打喊杀的纯爷们,杀到自己眼前了,登州城外甚至有不少叛军还有家属根本来不及进城,直接被毛珏骑兵所俘获,要不是范文举心狠,任由外面那些家属哭喊也不理会,直接把城门给关了,甚至登州城都会被一偷而下。
说实话,挺感慨的,几个月之前,也是在这登州港,大家还是一个阵营的,其乐融融,毛珏还感觉到了那种前所未有的尊敬,可是如今,大家却是反目为仇,要相互拼个你死我活,港口上搭建的那个简陋的城外村还在,看着跪了一地战战兢兢的辽民鲁民,毛珏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下令不许凌虐,方把人押了下去。
大约是下午时分赶到,安顿下扎营已经到傍晚了,毛珏也不心狠,没来个四面围城,仅仅驻扎在了城北港口。站在登州城墙向下眺望着,搭着双手,范文举倒是松了口气,官军虽然来的突然,而且还是战斗力极强的关外兵,更加是富得流油,似乎全是骑兵,向后金开的边市,毛珏马可是不少,而且专门建造了运输战马的马船,不然也不能三天赶路二百多公里,然而!
这支军队没有步兵,没有攻城用的大型火器大炮之类,反观登州,还有两门红夷大炮,二十门弗朗机炮,登州城还是格外的险要,后挨着蓬莱三仙山天然屏障,前临大海,内还有水阁,有明军遗留下的战船,城内守军也有一万多,似乎多于城外官军,拖到大佛爷回军援救,似乎也来得及。
就在范文举想的出神时候,官军军阵中忽然骚动起来,紧接着,一队披挂整齐的骑兵精神的走出来,最前面那个黑甲将领,看的范文举是瞳孔一缩。
“范书生,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脸上露出苦笑,这位登州叛军主将亦是不得不无奈的猛地一鞠躬,恭敬的回礼道。
“学生见过毛将军!多谢将军挂念,学生无恙。”
“范书生,本将也不和你谈什么国家大义,陛下恩德,直说吧!你不是本将的对手,本将之前的承诺还算数,只要你开城投降,东江的大门依旧对你们敞开,所有人可以既往不咎!”
范文举不是个将才,可毛珏就不缺将才,他缺乏帮他统筹后方的文官人员,苏胖子虽然现在还对付,可随着铁义的膨胀,他也是愈发的力不从心,这一趟江南之行,毛珏把自己名声在士子中弄得烂大街了,去绍兴招聘绍兴师爷的计划也被搁浅,意外收获也就是自己舅爷沈光祚,可对于自己几个大表兄,毛珏其实也是有点不放心,所以对范文举这么个具有统筹后方才能的秀才,毛珏还是很在意的。
可惜,范文举有才能,也有节操,满是歉意,他在城头一鞠躬。
“毛将军恕罪,学生受将军大恩,本该尽心所托之事,奈何世道黑白不分,学生非但没成事,反而被污下狱,丢失将军所馈之金,他日,学生当亲赴辽东,当门谢罪,可,不能是今日!”
“学生受王帅救命之恩,赏识之义,将家小根基之地托付学生,君子一诺千金,今日学生就算是战死城头,也断不能将登州城交给将军!”
毛珏倒是没有生气,而是有点凝重的拽着马缰绳向后扬了扬身体。
“范书生,你可想好了,如果你拒绝,本将可就全力进攻了,战场刀剑无眼,生死由命,就算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无辜的辽民弟兄们想想吧?”
“将爷仁义,然而学生斗胆,既然将爷雄心勃勃,学生亦想起舞一曲,请将爷放马过来。”
既然话都说道这份上了,也没有谈的必要了,看着城头上范文举是谢幕一鞠躬,毛珏也是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拽着马缰绳回了头,带着麾下的骑兵队又是返回了大营。
本来就算毛珏是自己恩人,对于东江军缩头乌龟那样的举动,范文举还是有点轻视的,然而毛珏忽然来了的这个回马枪,一下子杀了自己措手不及,对于东江军的警惕,范文举已经是警惕到了极点,整个晚上,他都是没有下城墙,就待在门楼中警惕着。
然而这一晚上,毛珏连丝毫动作都没有,还是那么不动如山的稳守着营盘,骑兵来回巡逻着不露丝毫破绽,当了一个月少爷兵,铁义镇那铁血之风亦是展露出来,烤着火,干硬的鱼干,肉干还有饼子照样甘之如饴。
每三个月,毛珏都会下令野外集训,一个团仅仅带着武器分散到野地,一粒粮食都没有,不管冰天雪地还是炎炎热浪,他们都要靠着自己活三天,饿急了的时候,什么生肉,老鼠,虫子野菜都得果腹,相比之下这些野战军粮还算是好的了。
一边吃着,一边每个东江铁义军都是尽量恢复着体力,一夜话。
第二天一大早,范文举靠着桌子好不容易才眯了一会,却是被嘹亮的号声猛然惊醒,急忙赶到城墙边上,他的瞳孔却是急促的紧缩起来。
难怪毛珏从南边来,却要绕道成城北,占据港口,一大早晨,密集如海上一城的战舰把整个登州海面给占满了,而且号角中,他眼睁睁看着一门门转载在古怪炮台上的巨大红夷大炮被沙船拖上岸,旋即就被拉到官军军阵前。
这一个月叛军的注意力全都顶在了毛珏陆军身上,却浑然忽略了东江的水师,这段时间,庞大海可是做了不少事儿,绕着这山东半岛的大圈儿北上,先把威海卫刘公岛给夺下,然后一道占据芝罘岛,大竹岛小竹岛长山岛,王化安还在向南张望时候,毛珏实际上已经绕到他身后了,这也是毛珏敢轻装突袭的原因,大炮都运到了,只要把战士压上就行。
大约上午十点,十二门炮台红夷大炮威风琳琳的屹立在了大营外,在范文举眼睛冒火中,炮兵哨长孙春尖锐的叫喊出来,铁山红夷大炮爆发出雷鸣巨响。
真叫赖皮,别人家的霰弹就能打一片,铁义的榴霰弹却是噼里啪啦下雨一样打在头顶上,脑袋上仅仅包裹着个黄色头巾的叛军简直是肉锤之下的猪排,认捶认受。
眼看着迎着炮火,居然还有个白莲仙师站在城头还大喊着咒语:“白莲老母,神佑护我,水火不侵,刀枪不入!神上我身,开!”
在一群白莲弟子狂热的迎合中,这跳大神的神气的站在了垛口前头,这功夫,呼啸的霰弹已经落了下来,在范文举满怀希望的注视中,一片噼噼啪啪的击打声,鲜血喷溅到了后头城墙根下埋伏的叛军一身,城头上的白莲神军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片碎肉,旁边还有被牵连的捂着断腿,断了的胳膊抱着伤口满地打滚。
甚至站在门楼子外面范文举的两个卫士,其中一个也是斜斜的倒在门口边上,脑袋凹了进去一块。
“妈呀!快跑啊!”
大部分叛军都是才扔了锄头的难民,哪儿见过这么血腥的一幕,不少人干脆扔下兵器撒腿就跑,急得范文举在后头拼命叫嚷着。
“不许跑逃跑者斩!护教军呢?杀!”
宗教蛊惑人心,还是有些信白莲信混了头的,不要命的挥刀乱砍,把溃散了的叛军给赶了回来,可城头上还是人心惶惶,看着官军装药,范文举已经是不管不顾,嘶吼着叫嚷着。
“开炮!”
慌张中,也不管什么红夷大炮弗朗基了,二十几门炮一起轰鸣,大大小小的炮火喷涂,城头上也是蒙上了一成烟灰,只不过炮击效果实在是一般的很,毕竟开炮不是放爆竹,这是个技活,就算孙元化也得请葡萄牙教官,一轮炮击,居然有一小半没放炮弹,仅仅听个响,
剩下的绝大部分也是落在了阵前,他们没放多少火药,生怕炸膛,炮压不足,只有一个傻大胆,玩命的往里放药,轰隆一声,红衣炮炮弹打到了官军军营后头,一个整在端着锅贴锅贴做午饭的厨子被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玉米面扑了满天。
还好,甭管打的中打不中,起码是有来有往,不是被动挨打了,一些傻大胆也是趴在城头上嗷嗷的叫喊着,站在城门楼子里,范文举才刚松一口气,谁知道那个幸存的护卫是惊慌失措的大声叫喊着。
“国师小心!”
猛地把他扑倒。
尖锐刺耳的炮声再一次传来,被压在地上,范文举明显感觉到地震了一般,上面东西噼噼啪啪的往下掉,灰土直接把他给砸晕了。
好一阵,耳朵嗡嗡作响,范文举这才醒过神来,身上犹如散架了那样,被两双手给硬生生给拽出来,黏糊糊的液体沾染在脸上,伸手一抹,全都是血,回头张望去,高大结实的城门楼子,塌了一小半。
没等范文举回过神来,城头上已经有人惊骇的叫嚷起来。
“官狗子进攻了!”
激烈的鼓声中,高举着绘画着企鹅的滕盾,大批的官军仿佛古罗马龟甲阵那样冲锋向前,大喊着冲Q币,趁着混乱已经逼近了城墙一百多米,惊骇的范文举也是嘶声竭力的叫嚷着。
“放箭!放箭!”
所有注意力都被放在了城东北处,几乎全部兵力也被范文举投在了东门,挨着的三仙山蓬莱阁,没剩下了几个人。
就算有数几个,也是全神贯注的向下张望着,浑然没有发现身后的树叶簌簌作响。
噗呲~
脖子上忽然多出一支短箭,后头一个叛军软软的倒在地上,其他几个惊骇的转过身来,迎面而来,又是好几支箭,这箭不长,偏偏扎在身上人立马是软了,一点儿力气都用不上。
都道西南多巫蛊,却不知道长白山猎貂人,同样善于用毒,为了猎捕到上品的貂皮,用的最烈的毒麻药,专射爪,眼,鼻,尾,这些积年的老猎人被征召入伍,杀人简直太简单了,瘫软在地上,一队叛军恐惧的伸着手叫嚷不出来,眼看着几个皮甲包裹,面无表情的东江军慢悠悠走过来,剥皮刀照着他们脖子抹了过来。
对面田横山上,抱着胳膊等候多时的庞大海终于看到了几股青烟从三仙山上传过来,禁不住精神一阵,猛地回头叫嚷起来。
“开炮!”
这次的箭头是尖锐的,几声闷响,拖着,鱼叉那样的箭头拖着细且坚韧,只有铁山富铁矿才能打造出的钢索狠狠飞了出去,重重的扎进山石泥土木头中。
已经潜伏过去的斥候队确定了每一条钢索都牢牢绑在了地上,第二股烟又是淼淼升起。
“谁敢死?”
“老子敢死!”
大声的吆喝中,抓着一条滑索,庞大海第一个一马当先的从田横山划了过去,脚下就是满是礁石的渤海湾,大海呼啸着把水汽都打了上来,一道上胆大如他,也忍不住惊叫了一道,落地之后,腿儿都软了,扶着树才站起来。
“哎呦妈呀!幸亏穿着黄裤子!”
提了一把裤子,对着身旁趴地下的麾下,庞大海又是神气的叫骂起来:“瞧你们那点出息,这就吓尿裤子了!给老子起来!”
又一股青烟升起,第二批铁义军大叫着滑过来。
…………
东门。
一梭子子弹几乎是擦着耳朵过去的,明明是居高临下,可城头上的火力居然被龟甲阵下的燧发枪压制住了,两三年的老兵,训练加杀人,已经开了上千枪,有的枪都打坏了好几把,那枪法可是贼的很,稍微一露头,都有可能被爆头,第一天就打的如此艰难,范文举的喉咙的都喊哑了,可就在这功夫,几声闷响猛地在背后响起,让他惊骇的转过头。
几股青烟映入他眼帘。
一瞬间后背都被冷汗覆盖了,范文举惊骇的回身大喊着。
“韩鬼将李鬼将!你二人速速支援三仙山蓬莱阁,千万别让官军偷上来!”
可惜,他喊话时候已经是为时已晚,激烈的火枪从山上居高临下的射下来,山门处,上千叛军哭爹喊娘的撒腿就跑,在后头,端着把刺刀,庞大海第一个踹开了城门,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登州街市,这虚胖子亢奋的大声呐喊着。
“我庞大海,破登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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