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激烈夺目,但全无悬念的一战,两位归仙的恶战并未如想象中那样巨力横扫殃及离山,‘穿了铠甲’的忠义天魔胜出‘赤身*’的六耳甚多,再加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帮手,秦吹于敌人相斗之中至于稳稳分出一道法度护住四周,将法力轰荡就控制在方圆三百丈内。
前后不到一个时辰,大战落定,六耳杀猕被打得魂飞魄散,世上再没了这样‘东西’。不知是修为不够还是未受香火供奉的缘由,这头六耳死后并没有‘意如果儿’落下。苏景倒还好,就好吃口新鲜的雷动天宗大失所望,又向着六耳的皮囊狠狠砍了几剑。
六耳死得不算冤枉,他不如秦吹凶猛,只要作祟便难逃被诛杀下场;不过他死的十足憋气,若非夺舍,至少还能堂堂一战,‘夺舍’过后就成了‘光身’大仙,凭空丢了三四成的战力。
另外值得一提的,归仙的肉身着实强悍,被殷天子割得鲜血淋漓但都只是皮肉伤害,筋骨不曾受损分毫。
杀六耳,秦吹来到苏景面前:“启禀帝婿,逆贼伏诛。”
苏景赶忙摇头,诚恳道谢后,在对老人间躬身一揖:“天魔斗战,把握精巧,让晚辈大开眼界。”
由衷之言,夸赞的不是秦吹的本领如何,而是他对斗战时机把握之精之妙,六耳棋错一着出窍夺舍,天魔满心忠义但并未急急忙忙去苏景灵台御敌,老太监看得出凭苏景的金乌、剑魂、和尚至少能挡得强敌片刻,是以秦吹纵身去夺、去破对方的法身仙躯。
破法身。断了六耳逃生的机会,更彻底摧毁了敌人的斗志。借其一个小错、让其万劫不复!苏景真心佩服。
对斗战过程老太监摇了摇头,似是觉得不值一提,急忙还礼同时面上生气和蔼笑容,长长送了一口气:“终于斩杀了此獠,以后再无需牵挂此事。”
无感痛痒的应酬之言,苏景却没办法不动容,快一个甲子里苏景与六耳炼剑。打得不亦乐乎,剑术精进神速,每次六耳醒来他都开心得很,可那头六耳杀猕又是什么样的存在?他是归仙!
苏景开心炼剑时候,秦吹全神贯注全力戒备,不敢有丝毫松懈,万一怠慢一瞬或许就是苏景的生死差别。老人家耗费的心力心神又该怎么去算......直到今日。老天魔终告解脱,彻底卸下了这桩差事。
苏景不知该怎么谢,秦吹也无需他谢,只是摇着头笑道:“总算没辜负了帝姬嘱托,很好,很好。”
说完、稍顿,老人家面上又露出些犹豫神情。似是有话想说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苏景看得清楚:“您老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力所能及晚辈绝不敢推辞。”
“帝婿言重,”老太监又犹豫了片刻,终于说道:“帝姬仍在修炼之中,不知何时出关;帝婿人在门宗,这头六耳祸患消弭,现在应该没什么事情了......”
苏景的心思活络,听到这里大概晓得老太监的意思,笑道:“您老想告假?咳,晚辈措辞无度。您老莫怪,哪里谈得到‘告假’,老人家想要休息调养,随时都可以,不打招呼也没问题。”
老太监笑了:“多谢帝婿体恤,老臣确是想要出山一段时候,去趟北方空来山,看一看魔坛于人间的传承。看一看那群小崽子的修持,如果空来山能有些体统的话,老臣想在那里坐一个无定关,调养下精神。将来也能更好为帝姬帝婿效力。”
来凡间几十年了,伤势、记忆都没见半点回复,这次击杀六耳虽然胜得轻松,但到底也是消耗了力气,忠义天魔也该做休养了。
仙有法魔有道,六耳想恢复须得‘以形补形’,天魔做休养最好的地方莫过于魔家门宗内。
怎么可能不同意,苏景立刻痛快点头,就在这个时候樊翘来报,幽冥阴阳司有客人来访,正在山门外等候。
苏景迎出门去,一品官花青花正负手静立,等候在山门外。
花青花从来讲究规矩,来访必先在门外等候,若是小鬼差妖雾来了,直接就会钻进光明顶旧址去找苏景。这个月值守山门的剑尖儿剑穗儿,两个丫头,正并肩对花青花致谢。
见苏景来了,双姝又笑眯眯地迎上来,你一句我一句说起方才,原来花青花到时正赶上一伙修家来离山问剑,还不等敲钟,个个都被大判官的威严压倒在地,胆子差些的几人干脆直接吓晕过去...哪还敲什么钟,彼此搀扶着慌张张地逃下山去了。
苏景听得呵呵笑,对花青花拱手:“多谢花大人。”
先见礼,起身后花青花再开口:“阿骨王折煞下官了,举手之劳罢了。不过离山的规矩实在太仁厚了些,什么样的无聊之辈都能来钟,没的扰了阿骨王与山中诸位仙家的清静。”
又闲聊几句,花青花转入正题:“下官前来,有两件事要呈秉王驾,一是芙蓉神塔已经有了个初步模样,但塔中的重要法度须得王驾亲至才可加持。”不一定非得是王驾,但非得是苏景身上穿着的蟒袍才能施法。芙蓉塔与阴阳司分属不同职辖,塔中的法度事情判官袍不好使。
“另件事也是喜讯,”花青花继续道:“这几十年里尤大人煞费苦心,以红袍勾连总衙冥坛,终于在幽冥、阳世间开出一条通路,但这法术行转不易,一年里只能容两位阳身人出入。”
有了一条‘阴阳路’,阳身人从此可以穿梭于幽冥、人间,这是个大大喜讯,苏景满心欢喜,但并未立刻随花青花入幽冥去持法芙蓉塔,他还另有想法。先请花青花回阴司去,苏景一道灵讯相传樊翘,樊翘还未到,律水峰又有弟子来找苏景:有犯错弟子,现在刑堂听候发落。
苏景代理门务,苏景是光明顶主人,苏景代管无双城,苏景还是正印正职刑堂首座长老,诸般事情纷纷繁繁,忙得他脚后跟打到后脑勺。
去往律水峰刑堂途中樊翘赶到,苏景对他说了几句,樊翘领命返回道场,苏景来到律水峰,刑堂中一位弟子正垂首跪着,几位笔灵坐在白鸟上围着犯错弟子飞,你一言我一语诸般狠话地吓唬人。白羽成站在大案左侧,等着苏景。
只要苏景在离山,刑堂事情非得他亲自主持,白羽成不得代掌,尘霄生在时吩咐过一遍,尘师兄走了林清畔又吩咐了一遍。
犯错之人苏景认得,名唤乌惜守,内门弟子,樊长老座下第十一徒。此子姓了乌鸦卫的姓氏,心性也和乌鸦们颇有几分相似之处,古道热肠但顽皮大胆。这次触犯了门规,不过也不是什么大过错。
一见苏景亲自赶来,乌惜守面上愁眉苦脸散去,换为惶惶恐慌,对苏景叩首:“弟子知错了,再重的责罚我也甘心认领,就是...就是累得师叔祖赶来刑堂,弟子心中不安。”
并非滑舌巴结,字字诚实,离山上下哪个不晓得苏景这些年忙得都快飞仙了,师叔祖忙得不行自己还来添乱,实在愧疚。
苏景‘嘿’了一声,不知怎地省起了大都督的一句口头禅:“你可长点心吧!你们都长点心吧!”话说完,面上肃容不变,心里却笑了:想当年,‘游手好闲’颈挂如见小师叔,离山门下天字第一号的甩手大闲人,谁成想现在会忙成这这副模样。
正襟危坐,一木震山,苏景森森冷笑:“乌惜守啊,你惹下大祸了!”
......
刑罚过后,乌惜守满身冷汗、双腿颤抖着离开,苏景一刻不多待,嘱咐白羽成归卷拢宗,自己起身又向阳火道场赶来,此刻樊翘已经办好了师父刚刚交代的差事,迎上来对苏景道:“启禀师尊,黎邀陈精宋步成三个孩子。”
苏景笑着点头:“把他们唤来。黎邀陈精宋步成...妖精不成,都是挺好的名字,放在一起恁地古怪。”
从苏景入幽冥开始,樊翘就开始为光明顶寻找合适传人,苏景在幽冥耽搁二十余年,回离山后不到一甲子,前后加起来,当初第一批入门弟子已经修行了八十余载,到现在其中绝大多数都已完成小真一,踏入冲煞修行。但是苏景回来后,花费大把时间考察弟子资质,逐次选出了七名弟子,命他们暂停境界修行,再去公冶长老的星峰为他们选择好剑、苏景又亲自以阳火配合三这三那诀将七柄好剑再做焠炼,分与七人、教授他们剑刹天乌之术。
至于其他弟子,资质和悟性上稍稍差了些,就按照普通步骤继续修行下去,剑刹天乌不是学,随时都可以习练,但境界为先、剑术为辅。
那七个弟子,是被苏景当做‘真传待选’来看待的。
刚刚樊翘随便找了个由头,与七位‘真传待选’在闲聊中提起冲煞事情,以试探他们的心思,其中四人觉得古法冲煞实在太过危险,兴致不高,毕竟现在修家冲煞的法子照样能晋级、能飞仙,差别只是古法冲煞打下的基础更牢固些、法力更精深罢了。但黎邀陈精宋步成三个后生颇有雄心,只要这世上还有天罡、地煞,他们愿以古法做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