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拥抱似乎来得有点晚却又那样的自然,像是要将过去浪费的时光通通补回来一样,两人彼此呼吸着对方身上独有的味道,就像失而复得一般,连心跳都带着几分狂喜。
君彦卿紧紧搂着她,久久无法松开,情不自禁地在她的发丝上落下一吻,这个吻他已经想了很久,久到连他自己都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的,也许是他们大婚的那个晚上,又或许是他生病的那天早上醒来,看着她憔悴的面容......
“阿九。”
“君......”
两人异口同声,君彦卿笑了笑,俊美无筹的脸上带着一丝宠溺,“阿九想问什么?”
凤九从他的怀里退了出去,烛火照在她洁白水润的脸上,隐约可以看见一圈红晕,“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密室有问题的?”
君彦卿还没回答,凤九已经迫不及待地转身,假装去参观这间密室,好掩饰脸上火辣辣的尴尬以及他那双防佛一眼就能看透她的眼眸。
君彦卿无声地笑了笑,却并不揭穿她,而是十分有耐心地说道,“刚进来的时候,我发现墙上的烛火是向后倾斜的,但是走了没多久,火苗又向前倾斜,而这间密室唯一可能透风的地方就只有甬道,风向只能是一种,不可能同时出现两种风向,所以我猜这里一定有问题。”
她一直都知道君彦卿很聪明,用冠绝天下来比喻也不为过,幸亏他发现的早,没有白白的浪费体力,否则就凭他的身体,恐怕早就吃不消了吧。
凤九点点头,似乎还没从刚才的尴尬中回过神来,依然背着他,“那你刚才想问我什么?”
“发现密室有问题后,我试着用了天玄步和地玄步来破解幻术,但是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阿九是用什么办法破解的?”
君彦卿拍了拍四周的墙壁,触感坚硬且厚实,不像是那种可以用内力推倒的实墙,况且,这间密室的主人十分擅长幻术,又岂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用那么粗陋的方法给人可趁之机?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太极玄步?”
君彦卿看着她的背影摇头,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走过去,站在凤九面前,看着那张依然陀红的清丽容颜,低声笑道,“阿九,我们可是夫妻。”
凤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果然男人的脸皮都很厚吗?刚才她一定是中邪了,才会那样回应他的拥抱,现在好了,尴尬的只有自己,而某人却完全不受影响,真是太不公平了!
尹彦卿看着她,无奈地摇头苦笑,他脸皮哪里厚了,只因为他们是夫妻好吗?
“......太极玄步十分微妙,我也是听师傅无意中说起的,这种步伐的精妙就在于它可以以柔克刚,四两拨千金,而且可以破解世上大多数的幻术。”凤九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脸上一派从容淡定。
君彦卿十分绅士的没有笑出声,一板正经地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既然名绝大师是无意中提起的,那阿九是怎么知道这步伐是如何走的呢?”
一个他连听都没听过的玄妙步伐,他可不相信是什么普通的招式,况且,他自认为已经博览了世上大多数的武功秘籍,但是太极玄步却从未听说过,可见他的王妃是多么的聪颖过人,难怪尘风一直说阿九才是天下第一才女,连他都忍不住崇拜她了。
“这个嘛...我之前看过一本闲散的杂书,当然,这种书肯定是入不了王爷的眼的,所以你没听说过也在情理之中,我记得书中有一种拳约摸叫太极拳,里面的招式和步伐隐约记得一些,所以刚才就随便试了一下,没想到竟然真管用。”既然不知道如何解释,那就只能编了,反正君彦卿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杂书?王妃还真是学深似海。”
“只不过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刚才我在密室里分明听到了你的声音和魏玄墨的声音,既然咱们俩的秘室是相通的,那与魏玄墨的密室也应该是通的,为什么现在只有我们的密室断了隔层,而魏玄墨的没有呢?”
“阿九想到了什么?”他能说没有魏玄墨这个碍眼的家伙,他很高兴吗?要不是因为他,他的王妃怎么会涉险此地?
凤九走到墙边拍了拍墙壁,随后又趴在上面仔细地听了片刻,然后又俯身在地上敲了敲,那种沉闷的响声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密室应该在下面。”
“下面?”君彦卿敲了敲地面,四周隐约传来空洞的回声,于是点头赞道,“阿九说的没错,本王也有此感,那接下来阿九可有什么想法?”
知道是一回事儿,怎么下去又是另一回事儿。
刚才只练习了一部分,如果全部练完呢?隔层会不会全部断开?这么想着,凤九已经走到一边打算继续将剩下的一部分练完。
...跟步落手...弓步打拳...后坐扣脚...下落收势...
只听砰的一声,凤九眼疾手快,一个起落带着君彦卿缓缓落到下面。
只不过,这里并不见魏玄墨的踪影,仅仅只是一个装饰还算不错的密室而已,而且让人奇怪的是,密室中央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坟冢,坟冢前立着一块墓碑,墓碑是用木头雕刻而成,由于时间的侵蚀,上面原本就不深刻的字迹变的有些模糊,但隐约还可以看见几个遒劲有力的字迹:...君屹城...
而墓碑的一侧则立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宝剑,虽然剑身生锈,但是剑锋却异常锋利,一看就知道是久经沙场的名将所用之物,只消一眼,便能感觉到宝剑自内而外所散发的寒意,令人不敢直视,可见当初饮过多少人的鲜血。
“君氏家主?”凤九喃喃自语。
“先祖......”
君彦卿表情凝重的看着那块早已经布满灰尘的简易墓碑,素来平静的脸上出现微微的波动,恐怕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世人找了六十多年的太祖墓陵竟然藏身于此处,而这里,和江湖上盛传的太祖墓陵是如何如何的雄伟壮观,又是如何如何的金碧辉煌截然相反,这里甚至连一个普通老百姓的坟冢都比不上,唯一的陪葬品就只有那把跟随他多年的赤龙剑,而已。
君彦卿走上前,从衣襟里取出一块青色绢布,一点一点的将墓碑擦拭干净,然后又将身上的披风解下铺在坟冢上,也算是告慰了先祖的在天之灵。他退到原来的位置,深深地看着墓碑,以大禹最隆重的祭祀之礼给这位极具盛名的君王行了跪拜之礼。
“没想到先祖一世骁勇,最后竟然葬身于此处。”君彦卿声声哝哝地说道,想必心里也是感慨万千吧,纵然得到江山又如何,死后还不是白骨一堆,葬身于一方净土?
凤九上前握住他有些冰冷的手指,扬声说道,“或许这才是他想要的安宁,繁花似锦纵然好,一世安宁才是福。先祖戎马一生,什么样的场面没有经历过,唯一没有得到过的恐怕就是‘安静’两个字。世人皆知先祖雄才伟略,单单是一幅兵力布防图就暗中寻找许多年,若他的坟茔建在皇室的墓陵之中,恐怕不知道会被多少人觊觎,只怕这才是违背了先祖的遗愿。”
“阿九说的没错,当年先祖在明知道自己大限将近的时候突然宣布退位,将皇位传给祖父,恐怕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归宿,说不定这里在他还健在就已经准备好了。”
“这件事我听舅舅也提起过,或许当年曾外祖父也参与过修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血缘的关系,想到当年曾外祖父与太祖皇帝之间的手足情义,凤九总是冥冥之中对这位君氏家主产生一丝好感,“不过我们要尽快离开之里,我感觉气流有点不对劲。”
凤九皱眉,隐约觉得有点沉闷,但这种感觉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这里太过于密闭,与外界的空气不对流,如果待的时间太长,很有可能会窒息。
君彦卿猛然咳嗽起来,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这里空气又很不通畅,所以很快就有了反应。即便刚刚找到先祖的坟茔,即便他想多待一会儿以尽孝道,却也明白此地不宜长留,否则只怕百死莫赎,违背了先祖的遗愿。
许是看出了他眼中的不舍,凤九走到墓碑旁,本想抓一把土带出去给他留个念想,却意外的发现那把古剑下面有一块虎皮,外观很像上次司马瑜进贡的那块,凤九眼前一亮,莫非是兵力布防图?
君彦卿似乎看出了她眼中的疑惑,上前仔细的查看了一翻,点头道,“阿九猜的没错,这块正是江湖上寻找多年的兵力布防图。”
“那......”
“既然是先祖的遗物,那就留在这里陪他吧。”
“或许先祖并不是这样想的,既然他把平生最在乎的两样东西摆在墓碑旁,而不是藏在某个别人永远发现不了的地方,也许他已经算准了会有今天。先祖聪明一世,定然是想把他最在意的两样东西传给聪明人,这个人不论是你或是别人,只要能顺利通过他的重重考验,就说明资质非浅,你说呢?”
从小木屋到密室再到坟冢,或者从一开始走进这片丛林就该算起,想想这期间的经历,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经受的起的。
君彦卿掀了掀唇角,眼神温柔地看着她,“说起来这全是王妃的功劳,或许冥冥之中早有注定我们会成为夫妻。”
凤九直接忽略他的眼神,“那你来拔剑吧。”
“难道王妃忘了吗?你的名字可是刻在璟王府的族谱上的,我们之间谁拔剑又有什么区别呢?”
‘王妃’两个字他说的尤其着重,凤九不想看他,总觉得今天晚上的突然相见,两人之间的感觉怪怪的。既然如此,她拔就是了,再说那把剑一看就知道是由玄铁锻造而成,重量并非普通的刀剑可比,说不定某人还拔不起来呢!
看着她不断变化的表情,君彦卿就已经大概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摸了摸鼻子,最后只是化成一道无声的浅笑。
凤九走上前,先是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才伸手握住剑柄,触剑的那一刻,周身简直如遭雷击,耳边仿佛传来战场上不绝于耳的撕杀声以及君屹城站在城楼上说出的那句流传至今的豪迈壮言:天下君王,舍我其谁!
一刹那,拔剑而起,凤九用力一挥,一道强烈的煞气直击墙面,原本密不透风的密室突然之间裂了一道口子,再然后整面墙壁应声而落,紧随而来的是一股强烈的空气直逼密室,许是因为这里常年密闭才能保存完好,空气进来的一瞬间,原本完好无损的墓碑突然之间化为灰烬,就连坟冢上的泥土也被吹的烟消云散,而裹露在外的地面上并没有意料中的白骨。
或许年代已久和泥土融为了一体?又或者这里根本就不是君屹城真正的墓穴?
但不管是哪一种原因,四周不停颤动的墙面告诉他们,已无暇顾忌这些。两人对视一眼,迅速朝出口而去。
......
从天黑一直等到天亮,这期间无数的黑衣人冲进丛林,原本心情就不怎么美妙的卓家二公子,就像突然之间找到了乐子一样,命黑骑营的弓箭手不许将他们射死,他还要留着慢慢玩儿,否则这漫漫长夜岂不是要辜负?
于是,原本已经寂静下来的丛林,再一次响起了令人后怕的狼嚎声。直到安插在护城河边一带的暗卫派人来报,说王爷和王妃已经平安回府,卓尘风才暗暗松了一口气,甩了一下飘逸的乌发说本公子累了,要回去休息,你们继续玩儿,那帮早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的黑衣人才如愿地闭上了眼睛。
*
“王妃,王爷请您去一趟书房。”五日后的一个早上,藤春阁的门外传来秦煜毕恭毕敬的声音。
珠儿簪完最后一支发簪,拍手赞道,“哇哦,王妃果然美艳不可方物,恐怕王爷看了都移不开眼呢。”
凤九从铜镜中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佯怒道,“这话要是被王爷听见了还不笑死?”他想看美人自己照照镜子就行了,还用得着看别人吗?
而身在书房正在看书的某人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这是感冒了吗?
卫大摸了摸鼻子,他是个大老粗,从来没有照顾过别人,王爷的一应起居都是由陈管事和秦煜伺候的,这个时候该不该拿个披风给王爷披上呢?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一道青绿色身影款款走了进来,卫大赶紧低下头,但是那匆匆一瞥还是让他忍不住惊叹,王爷眼光果然非凡,王妃的这身打扮真是堪称绝艳,比那些空有容貌实则无脑的花瓶强多了。
“阿九,这么快就准备好了吗?”看着她头上那支样式简单却十分大气的翡翠玉兰花簪,君彦卿笑道。
凤九嗯了一声,“正打算出门,不知王爷找我有什么事?”
君彦卿看了卫大一眼,卫大忙说道,“日前,王爷派属下去小木屋和护城河一带搜寻魏世子的下落,但是这几日下来,并没有发现任何线索,所以属下猜魏世子恐怕凶多吉少。”
卫大在讲述这件事的时候,君彦卿的目光一直落在凤九的脸上,直到卫大说完最后一句话,凤九脸上也没有出现太大的变化,某人心情愉悦地勾了勾唇,平静地说道,“阿九,还要继续找吗?”
“难道王爷是在替我找人吗?”
“......”不然呢?
卫大撇了撇嘴,王爷,做人要诚实,就算你实话实说王妃也不会说什么的,毕竟魏世子的生死关乎整个局势,你这样讨老婆欢心,真的好吗?再说,帮着老婆找别的男人,说出去谁信啊?
“既然如此,人各有命,反正我们已经尽力了,无愧于心就好,希望他大难不死吧。”找不到不代表就死了吧,相反的,这恰恰证明他还可能活着。
君彦卿挥挥手,卫大赶紧退了出去,他可不想在这里多待一刻,承受着某人无形的压力。
“如果魏玄墨真的死了,那接下来会怎么样呢?”
君彦卿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南疆那边很有可能会随时进攻大禹,说不定现在就已经在暗中调兵也未可知。”
凤九点头道,“难怪皇上会这么急着把佳乐郡主嫁过去,原来是担心南疆突生变故,想尽快拉拢苗巫。”
“所以阿九这次进宫是为了给佳乐郡主添妆?”
“早上齐王府派人送来了帖子,说送亲的使臣以及仪仗都已经准备妥当,再过几日郡主就要去苗巫了,所以趁今天是个好日子,皇后娘娘代表皇上举行了家宴以表谢意,各府的女眷都会过去送礼。”
君彦卿叹了口气,果然娶了王妃之后连地位都降低了吗,这件事情他竟然都不知道......
“另外,上次司马瑜带来的兵力布防图我大约记着一些,这几日我临摹了一份,王爷在家若没什么事的话,可以看看和小木屋里的那份是否拼得上。”
凤九一边说着一边从衣袖里取出一块质地相似的软皮摆到书案上,君彦卿看了一眼,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凤九,没想到阿九的记忆力如此惊人,那幅画上的字记以及落笔,简直和先祖的笔迹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