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使大人?”
苏伏低低地应了一声,说道:“小的乃是外门执事蒋文君,不知特使大人有何指示……”
罗碧虚眉头微挑,喝道:“让你抬起头来,废什么话!”
苏伏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倘此时被识破身份,休说杀人,今夜能否逃走都是个问题,他装作惶恐的模样,微微抬首。
这一抬首,便不可避免地暴露了面部的幻术,又哪里能够瞒过罗碧虚与特使。
罗碧虚眼瞳微眯,忽而伸出手去,虚空便有无形的大手猛地将苏伏按向门框:“藏头露尾之辈……”
特使细细打量了苏伏一眼,旋即垂睫,失望道:“不是他,碧虚,算了罢。”
她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也懒得理会其他人,便径自向殿内而去。
罗碧虚缓缓撤手,冷冷盯着苏伏,说道:“小姐心情好,放你一马,识相就快滚,不要再落到我手里。”此言之意,当是她已识破苏伏是刺客,让他识相就赶紧离开。
苏伏痛苦地抚着胸蹲下,眸子里却闪着异芒,他心头微有冷笑,这个特使并不是他所认识的陈依依,且实在太过大意了些。
这时管雨石的小妾才假作惶急地扶他,道:“蒋执事,你怎么样?没事罢?”
苏伏冲她勉强一笑,就势立起,说道:“夫人,看来管长老无法接见你我了,不若先回去罢。”
两个守卫媚笑着说:“特使也不知寻长老何事,您二位倘无急事,确不好搅扰,还请二位先回去罢。”
夫人巴不得如此,此时妩媚一笑,腰肢一扭便向着殿门外而去,不消提,苏伏径自跟随而去。
待离开了正殿,夫人便带着苏伏来到一处没有灯火的侧殿门口,此处乃是管雨石平日与诸多执事议事之所,是以离得主殿较近,却不会有人来搅扰。
夫人的灵觉一直留意周遭,确未发觉被人留意后,便扭转身来,缓缓地退着步,妩媚地望着苏伏,说道:“文君,你敢不敢在此地与人家做一些未完之事?”
苏伏嘴角微微勾勒,这个女人已经察觉了,说她聪明罢,居然与一个普通弟子苟且,也不懂得隐秘一些,说她蠢罢,却对生死危机颇敏感,冷静下来分析之后,也能将异常之事理清,倒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子。
他缓步随着她入殿,她不知何时停下,便停在黑暗里,妩媚的眸子闪着水光,显出了她的莫名渴望。
苏伏却不会忽略她藏于背后的指间那一抹隐晦的灵光,他沉沉一笑,身形忽而疾闪,在她眼中生出恐惧的刹那,便已用手掐住了她的颈脖,这是绝对的实力压制,复冷冷道:“动则死,出声则死!”
“你不是蒋文君……”她脸色涨得通红,不知为何,眼眸亦变作血红。
苏伏冷冷笑道:“你不是早已知道,何必多问……”
夫人这时对于死亡的恐惧已至极限,她背后蕴着灵光的指间并未消歇,她好似认定了苏伏必会杀她灭口,如何愿意坐以待毙。
“我劝你莫要做多余动作,只需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苏伏的音声尚未落下,她面上不知为何狰狞一笑,发髻忽而解开,与周遭一般漆黑的乌发蓦地疯狂生长,将苏伏手臂寸寸缠绕,受到乌发缠绕的手臂,居然渐渐不受控制地松了气力,顿令她脱开束缚,这时她指间的那抹灵光终于炽热。
“杀了你……我自然能活下来……”她的眸子猩红,法体涌出暴烈的灵气。
苏伏面无表情,法体轻轻运力一震,便将乌发震成粉末,手臂恢复的瞬间,便作了剑指,划过了虚空,指端是稀薄的浩然气,随着切割,她的颈脖便与尸首分家。
“你……是……剑……”
她指端那抹炽热再没有机会发出,这时意识到苏伏是剑修,已是悔之晚矣。其死不瞑目的头颅咕噜噜地滚了好远。
苏伏收了她的储物袋与尸首,清理了现场后,才缓步入侧殿内间,探出灵觉感应一番,确认周遭无人,这才闭眸,轻轻感应着。
借着冥冥中的特殊灵应,苏伏心头一喜,眸子便睁开,这半载以来,他除开潜心对于心境的研磨外,便是钻研各种法决,其中《少白帝印》与《天眼通》成了他主要修习的两门根本经义。
《少白帝印》一如既往没有甚大的突破,许是境界未够,至少亦要等到他修出了凝窍真意后才有可能进展。
而《天眼通》,虽这半载失去了灵气,却对领悟灵应之道渐渐有了一些心得体会,他掌的三种《壬水天一神禁》里头,有一种使用条件异常苛刻,那便是《彼方水镜》。
随着他的修为进展,除开《水龙吟》,其余两种已无须雨水之气加成,只是彼方水镜仍然存在大弊。
首先他需要对架构《彼方水镜》的空间有着一定的了解,譬如角度,方向,形状,大小等等。
随后便是灵引,与灵应不同,它其实是一种施法媒介,譬如刚领悟剑心的剑修,便需要剑器来达到剑气外放的效果,以其肉体凡胎是无法替代剑气的媒介的。
剑气多数狂暴,肉体凡胎如何承受得住。
而《彼方水镜》则需要一枚灵引,可隔空施法的灵引,这就需要有人将灵引带入那个空间。而显然他今夜行动失败了,已无法完成潜入。
是以在罗碧虚出手的那个瞬间,苏伏便将他近来所修习的天眼通的灵应,改成《彼方水镜》的灵引附在了虚空的灵气里,当罗碧虚撤回了大手印,那灵引便随着他们一道入了正一殿。
在特使未来前,他本是欲借这副面貌令惊魂未定,与这副面貌主人偷情的女人带着他接近管雨石。
如此一来,管雨石首先便会放松警惕,倘若近身,他有莫大把握瞬杀管雨石,只是这一切的前提条件是这个女人尚未反应过来他便是刺客,便无从给管雨石危机提示,而他则需要顺利潜入,且在管雨石面前不露破绽。
可苏伏心头尽管酝酿着怒火,却不会忘今夜行动的根本目的,这涉及到管雨石害青衣的因由,他引自己三人跳入兽坑,欲害死在太渊城中人人爱戴的小医仙青衣,这背后倘无隐情,他必然不信,不挖出幕后主使来,青衣便随时处于危机之中。
这时他感受到灵引顺利入了殿,便轻轻结起手印,抱玉、仲渊、龙象、菩提……这是他第二次使来,略觉生疏,这些手印极其繁复,结错一个,便不能牵动灵引。
他也不急,于黑暗中,反复无声地结着各种手印。
“叮咚!”
终于在十数次之后,耳边传来声音,却见虚空落下一滴澄澈的水滴来,落在他眼前的虚空处,泛起了波纹,有光亮透出,只见这一面宛如水镜般的虚空便显出了影像。
这是一个富丽堂皇的厅室,四角立着乳白色玉柱,四周墙壁皆为青色石砖雕砌而成,壁下是书架,分两柜,其上摆放着异常精致的纸质典籍。各个窗门与窗网皆为沉香木搭建,皆有金黄色的纱帘铺盖。
厅室的正中顶上垂下来一个带着炽热光亮的精美灯笼,这是用灵玉来驱动装饰灯,唯有大户才耗得起这份奢侈,灯笼正下方摆着一个天工坊出产的上品香炉,有等人高,其上雕饰着精致玄妙的花纹,正袅袅溢出不知名气味来。
香炉的四周是由梨花木打造的太师椅,其中有三张椅子上坐着人,罗碧虚便站在特使的身侧,她垂着眸养神,似对他们谈话没有丝毫兴趣。
“客套话便不必了,两位请挑重点说罢。”从水镜里透出来,是特使那特有的柔软的声音。
另外二人其中一个是管雨石,另一个面相普通,却是白面无须,一身大红锦衣裹着他那略发福的躯体,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手掌,异常的粗壮,苏伏大致一分析,便知此人正是洪齐天,无量殿的最高掌权者。
管雨石的脸色有些尴尬,他显然如往常般,说了一堆客套话,可惜特使丝毫面子也不给他。
洪齐天拱了拱手,恭敬道:“特使快人快语,洪某亦不敢绕圈子,约莫是半旬月前,黑虎宫忽然袭击了无量殿所属的其中一个下品灵玉矿脉,那个矿脉灵气其实已接近枯涸,黑虎宫除开要与无量殿生死决战外,实在没有必要去抢。”
“当时便令我觉得古怪,便暗暗叮嘱无量殿在黑虎宫的暗子查探,孰料内幕未能查知,两个暗子却相继失踪,黑虎宫的宫主熊无是个狠角色,必然对这暗子早心里有数,选择这个时候清理,必是为了掩盖天大隐秘,是以我又遣管长老带人去探。”
洪齐天说到这里,淡淡望了一眼管雨石,示意之后便由他来说。
管雨石轻咳着道:“好教特使知道,那一日我带着弟子,本欲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岂料那黑虎宫虎贲堂堂主熊二早有埋伏,关键时刻展露了他们堂的精英修士,披了甲胄,我们不是对手,只能败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