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发现了!”
苏伏心头大惊,这个女人修为果然恐怖,气息紊乱一瞬都被她察觉。他连忙撤去水镜,趁着气机尚未被锁定,将《水幕天华》使来,而后隐去了一切生灵特征,身形一闪,便自侧殿窗门穿了出去。
正一殿,特使已带着罗碧虚走远,洪齐天脸色铁青,震怒道:“令聚义堂、刑堂给我搜!给我搜!再命铁令堂给我封锁整个无量殿,但凡有可疑者尽皆拿下,死活勿论!”
管雨石抹了把脑门顶上的冷汗,洪齐天这是动了真怒,连忙应了下来出去部署。
约莫十数息左右,忽有一道双彩焰花在整个无量殿上空绽放开来,整个无量殿霎时沸腾起来,所有殿室与院落的灯火齐齐亮起,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吆喝,喧哗,守护无量殿的神阵在一阵缤纷色彩中,蓦地形成了一道颜色艳丽的光罩,将整个无量殿笼罩在内。
苏伏宛如一道影子穿过黑暗,此时他心境变得无波无澜,那个特使不出手,目下整个无量殿没有人可以来得及拦下他。
虽然疑惑那个特使行为古怪,明明察觉了他,却到最后才说,还有她最后一句话究竟是甚意思?
无量殿反应过来有人侵入时,他已接近了无量殿的外墙,远远见着那道神阵变得艳丽,却仍无危险波动,他便将《扶风歌》根本经义萦绕心间。
有着躲入虚空缝隙之能,虽然短暂,却不是这神阵可以困得住他的。
没有几息,他便接近了神阵,正欲施展《扶风歌》,眼前却闪过一抹深兰色的影子。
他本欲跃起的身形骤然静止,只见特使在他身前凌空悬浮,轻笑着说:“蒋执事这么急着是要去哪儿,深夜出行,敢莫是有着不可告人的隐秘?不知可否带上本使一起呢。”
事到临头,苏伏反而沉静下来,他取了一柄普通长剑出来,微微一笑:“既是不可告人之隐秘,如何能让特使大人知道!”
特使缓缓落下身形,她柔柔地笑,形状极美的眸子眨了眨,说道:“你可不像一般执事,他们见到我可害怕了,为何你不怕我?”
“这边,都给我搜仔细了,莫说一个人,便是一只苍蝇也不可放过……”
远处有人持着火把大声吆喝着,在火把的掩映间,可以见到人头憧憧,有条不紊地逐寸搜寻过来。
苏伏缓缓吐了一口气,他在调整法体的韵律,气海恢复后,尚无法与法体协调一致,他有着苦战的心里准备,目下能提一分战力是一分。
“特使大人明明识破了我是刺客装扮,自然非是一般执事,何必作态……”
音声将落未落之际,苏伏眸子蓦然空旷悠远,他抬剑的瞬息间,身形便化作无影,虚空被划出一道比之暗夜更为深沉的痕迹。
然而特使轻柔地笑着,伸出柔荑,只用了两指便将刺来的长剑夹住,动也动不得,她望着近在咫尺,被制了兵器仍然不动声色的苏伏,轻柔地说:“蒋执事,非是一般执事,又是何种执事呢?”
其实苏伏心头没有他表面那么平静,他在剑上附着了些微浩然气,已是长剑能承受的极限,可就是这一点浩然气,也不是普通抱虚修士可以用手指来接的。
这一幕不禁推翻他心底对特使实力的估计,这个长着女孩的面孔,可称之为少女的神秘特使,居然是个不出世的高手。
可苏伏从来不会坐以待毙,这时沉沉一笑:“取尔等性命的执事……”
他略一用力,长剑便‘乒乒’断成数段,断刃翻飞中,倒映出了苏伏的瞳孔,那是纯粹的黑与白构成的深邃界域,没有一丝的杂质,映出了他心志如铁,映出了他完满本物,映出了他令人敬赞的坚韧,映出了一抹真实无虚的杀机。
那是真的想要杀死她,以排除前路阻碍的坚定。
这一刻,周遭虚空宛如停滞,特使从未自一个人的眼睛里看到如此的多姿多彩,下一息,她的眼前,忽然就被白光填满,夜空仿佛从来不存在。
所有的断刃在这一刻突兀地从中裂开,自里头皆爆发出一道白光,一扫夜的阴霾。
“剑光衍化?”
特使略觉疑惑,这么多道剑气,对方是如何瞒过她,在瞬息的功夫藏入断刃里的?藏入断刃里的剑气,又是如何使其爆发时,撕裂虚空,引出剑光?这些剑光又是如何如臂指使地随着对方心意袭击自己?
左近的搜寻队伍,只见一道白光冲天而起,那无匹的锋芒令他们心惊胆战,但只有刹那芳华,宛如过眼烟云,令人怀疑是否错觉。
“过……过去看看……”
一个领队模样的修士,艰难咽了一口口水,旋即小心地拿捏着一枚神禁石,穿过游廊后边的草木,壮着胆子定睛一望,却只见一个着深兰色织锦长裙,挽着如意髻的美丽女子的背影。
她全身都完好无损,仿似方才那道白光果真是错觉般。
领队修士认出了她,连忙过去行礼,恭敬道:“聚义堂七品香主张彪,见过特使大人,敢问特使大人,方才这道白光是?”
特使缓缓转身过来,淡淡地说:“无事,你们继续搜罢!”
她一点也不想记住这个人的名字,因她的心绪有些起伏,是以她自顾自说着,便自顾自地往回走,一点也没有帮他们搜寻刺客的意思。
行不多时,便撞上前来寻她的罗碧虚,后者疾步迎来,埋怨道:“小姐,您怎不声不响就消失了,以您的修为,倘消失不见,我可没有信心找回您啊。”
“那人与我一种似曾相识之感,我是否在哪儿见过他?”
特使淡淡说着:“浩然剑气外加剑气成丝,以剑光衍化的方式显现,凭着这个,他便足与任何抱虚修士一战,可是他的修为却只有阴神境……”
“什么?”罗碧虚大吃一惊,“小姐是在说方才那个使了小幻术的不入流刺客?”
特使摇了摇首:“小幻术没有错,不入流就太偏颇,他在与你冲突时,假你收手之际放出《彼方水镜》的灵引,却能瞒过我,即便你有机缘掌握这门神禁,你可想得出这个方法?”
罗碧虚微微撇嘴,道:“小姐莫不是见他长得像苏伏,便夸大其词罢!”
“我可不信区区一个阴神修士,能与抱虚修士一战,二者之间天差地别,几无可比性……”
她说着,眸子微转,又道:“小姐,您莫不是与他一战?他可是刺客,谁知要来害谁性命,无量殿可是咱们散修盟的附属,盟主说过,任何一个成员都是宝贵财富,怎么给放跑了呢……”
“还有啊,您方才说的那些,可都是剑斋剑修的修行法门,倘说剑斋剑诀外流,我可不信,有着《心炼法火》,谁能拷问出根本经义?莫不是剑斋遣人来查石泰之死的真相……”
特使由着她念叨,却也不语,行不多久,便回到柳月湖,她忽然驻足在湖边,说道:“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与苏伏为何会认识吗?”
罗碧虚停了念叨,脑海里浮现出了归墟仅有一面之缘的苏伏,不禁嘿嘿笑道:“当然好奇,即便他现在是剑斋弟子,可与小姐身份一比较,也只是蚍蜉而已。且不是有传闻,他已死于魔劫,小姐缘何对他念念不忘?”
特使白了她一眼:“甚叫念念不忘,莫要胡言!”
“是是,小姐您就快说罢!”罗碧虚催道。
特使想了想,幽幽叹道:“此事乃是散修盟最高机密,十数载前,父亲令我与陈长老一同扮作父女,于青州潜伏,你也知道我所修习的功法,可以令我完全忘却修行与前尘之事,且能将修为彻底掩盖,只是即便有危机,亦无法醒来。”
“父亲本欲于玉清宗安插一枚暗子,我的功法使我变作了一个真正的凡俗大家闺秀,且身怀根骨,在青州扎根十数载,拜入玉清宗倒也非是难事。”
罗碧虚脸色大变道:“小姐,您怎将最高机密透露给我,这不符盟中律条罢!”
特使淡淡道:“你怕个甚,我如今身在此处,此任务自然是失败了,既然失败,便不算机密。”
罗碧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那您继续说,我保证不打断……”
特使又道:“任务失败有两个因由,其一便是苏伏,其二乃是吾盟与天坛教的一次合作。”
“我受天狐幻月法迷失了心智,当时是苏伏救了我。”
特使将当时情状简单说了一遍,末了淡淡地说:“陈长老并不知其内凶险,是以为隐瞒我等身份,并未将我从迷失中拉回,倘若我持续迷失,便有可能不再醒来,迷于《天狐幻月法》者,本源烙印会渐渐崩溃,这也是醒来之后才察觉。”
罗碧虚震惊地说:“此事盟主可知?”
“父亲自然知道。”特使幽幽地说,“我醒来之后,便总想再见他一面,当面谢谢他。”
罗碧虚小声地咕哝:“这也不是您放走刺客的理由啊!”
特使无奈笑道:“我倒是想留下他,看看他是不是苏伏,可没有这份本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