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命来到佛力潮汐外,当即嘱众妖原地留守,遂启开‘残血’,只见一层淡淡血气将他笼罩。
复取了数枚神禁石,瞅瞅左右,没有异常,不由深吸口气,身形一闪,闯入佛力大阵。
因着残血效果,他感觉不到被佛力侵蚀的痛楚。要说佛力为何侵蚀妖体,就要说到《迦南经》的本义了。因这些佛徒佛子皆乃修《真灵夙愿还真舍利经》,发下了‘除魔’宏愿,只要是佛门定义为‘魔’,为‘恶’的生灵,便是可以诛除的。
佛妖积怨已久,佛力与妖力岂能共和?
九命踏入大阵,手握神禁石,留神警惕着周遭。可这些佛徒佛子皆尽心念经,把大阵维持。居然都没有感应到九命入来。一眼望去,广无边际,才知大阵内里另有乾坤。
“嘿嘿,教尔等做个春秋美梦,知个情趣,忘掉三圣那老头罢!”
他冷笑着将法决捻来,《天狐幻月法》铺展,笼罩方圆百丈,就见数个佛子即刻就有反应。因佛子身上没有佛力,心志不坚者,很快就会陷入幻术而不能自拔。
那几个佛子陷入幻术编造的美梦,有做了富家郎的,有得了美妻家眷的,有得了神通超脱的,林林总总不一而足,令这些个平日只知诵经念佛的和尚,感受了一番前所未有的体验。
经文断去,自其身上涌出佛力,便也中断。甚有许多承受不住而晕迷,没有半刻,方圆百丈佛子佛徒就都陷入幻术。
九命本来想杀几个秃驴试试滋味,可想到了尘,不知为何,却又罢了。只悻悻道:“你们这些秃驴运气真好,大爷今日不想杀生,放过一次,下回再落大爷手里,可就没那么好运道了!”
方圆百丈的佛力中断,他轻而易举就破了此阵,不由志得意满,哈哈笑道:“佛门也不过如此嘛!”
因着得意时,老毛病犯了,声音竟未加掩藏,居然传出了大阵。
他一开始尚未反应,遂感应到一股逼人气息眨眼就来,心头才知惊恐,登时连爬带逃,慌忙向大阵外滚去。
来者正是与黄小花相持不下的老僧,脸色真个铁青,被九命避了一击,又即举掌拍去,誓要将他拍死掌下才甘休。
相当真人修为的老僧,杀一个连玄牝妖丹都未修成的小妖,哪需要一分力?
然就在此时,黄小花紧随他而至,于关键时刻将老僧一掌挡下,钢鞭一样龙尾一摆,狠狠摔击老僧。
老僧实力顶多与黄小花持平,还要弱些,怎敢无视这重击,只得施法来挡。
黄小花趁这空当,一爪捉了仓皇的九命,而后向阵外扑去。
大阵因着黄小花突进,被罡风搅了个七零八落,更是不成气候。黄小花来到外头,正要往本部去。
九命大声喊道:“大帅,底下还有百个兄弟,请大帅一道救走……”
黄小花金瞳一扫,只见百个妖军呆呆望着自己,有些不悦:这样妖军都能闯到此处,那些个统领,竟无一个有此本事,全都是废物!
她没有丢下这些妖军,身形当即一摆,龙爪有莫名妖力,将这些个妖军都凌空摄起,再向回退去。
然这一耽搁,老僧已然追出来,其身再度化作恶业金刚来挡。
黄小花冷冷一笑,方才心急如焚,才被他拖着,此时她可从容遁走,便转向,不与其正面冲突。而后龙口一张,蓦地吐出充斥寂灭气息的黑炎,却非攻击老僧,而是那挡在天穹下,掩盖天机的气场。
那边厢,正欲过来堵截的渡法恨恨一咬牙,只得回转去,维持七环锡杖。
黄小花见此,双翅一摆,罡风四溢,遂化作一阵猛烈罡风消失在这方界域。
徒留下不甘的老僧与渡法,真个机关算计太聪明。
此后应囚大军顺遂退去,因着号角声,被杀散的灰角营与踏兽营也都自各方归转,先且暗下不题。
且说渡法见妖军退去,心有不甘,正欲喝令全军追击。老僧却过来,将之阻道:“莫追了,妖军不好对付,且已觑破吾等之计,而今唯有再定一完全之策,方能将之斩尽杀绝!”
渡法只得应下道:“法济师叔,此番累你下得圣界,对付妖族,却没有想到一招未料,满盘皆输!”
老僧法号便是法济,有广济之意。他心境高妙,不为这败动容,仍然从容说道:“输倒未输,不过是令其脱逃罢了。料这有应龙血脉的小姑娘,此番被着算计,胆气已怯,吾等可从容图之。”
“当务之急,乃要将那小妖潜入大阵之事查清,倘有奸贼,绝不能姑息,我佛门绝不可留有污浊,天下佛徒皆要虔心敬奉吾佛!”
渡法口中称善,正要去办,却有个和尚御空而来,口中急道:“两位禅师,那小妖乃我师弟放过,与我没有干系,且容我细细说来!”
来人正是了空,他如此急着来报,自然是要逃脱干系。
你道为何,原来渡法曾考量过他与了尘二人佛力,已非普通罗汉可比,而此次圆觉寺仅仅遣这二人来,渡法不喜圆觉寺,便将他们调离正面战场,令其守备后方,料这他们实力,已可挡千军无虞。
然千算万算,漏洞还是出在二人身上。
渡法眼中闪过寒芒,淡淡说道:“你且说来。”
了空便将方才之事原原本本道来,末了又道:“禅师明鉴,非是小僧不阻,乃无能为力……”
渡法淡淡道:“那逆僧现在何处?”
了空当即带路,带着二位禅师来到方才位置,却见了尘身上佛力蒸腾,源源不绝。
渡法想也未想,观也未观,当即施了神通,就要将他处死!
“禅师且慢动手!”
就在此时,虚空却忽然响起一个惶惶声音。那是真正与大道契合而发出共鸣的声音,乃此界绝顶存在。
渡法的手僵在半空,因他想动,也动不得。只因来者,却是圆觉寺大能,觉缘大士。堪比佛陀,玄门则称纯阳。
下一息,就见虚空缓缓有和煦的光渐渐凝聚,变作一个慈眉善目的白发老和尚。
别家和尚都将三千烦恼丝剃净,此人却把之蓄得远长飘逸。不过其身佛性深远,是以一眼便能认出,此是个佛僧。
“大士是要包庇这逆僧?还是说,大士对佛祖亦无敬畏了么?”渡法冷冷望着他。在三圣佛体系之下,圆觉寺独立,较之法台宗分裂还要令他们憎恶。这觉缘大士也不想想,究竟是谁与了他这般造化,却脱离法台出去,令人作呕。
“吾佛无量!”觉缘大士双手合十,宣了佛号道,“禅师何出此言,吾将吾佛放于心中,从未有过不敬。只是小徒年少不更事,犯下这滔天恶罪,必要由圆觉寺来惩处,故不劳禅师动手,吾这便将之带回,定有个满意答复。”
所谓形势比人强,觉源大士是纯阳级别大能,他们两个不过菩萨修为,又能拿他怎么样?
只能眼睁睁望着了尘被带走。了空怔然半晌,遂心底泛起苦涩,大士对了尘的庇护,真个没有底限,都已经如此,还要保他性命,究竟图的什么?
“师叔,这……此事定要上报吾佛……”渡法愤愤道。
法济道:“吾佛天眼可观古今未来事,今这事亦无法瞒过,却无旨意,显是有了定计,就不要与那觉缘怄气了!”
他心胸宽怀,只嫉恶而已,却对佛门中人多有包容。
两僧自去,留下了空哀声叹气,不知怎么个心情滋味。
……
话分两头,黄小花带着九命撤回,归到恶地外围设下的帅帐前,将一众妖军丢下,身形复归原状,便有几个女应囚亲兵拥来,替她披了战袍,道:“大帅,各部统领都已齐聚,只等大帅归来。”
这营帐外,分列齐整两排应囚,神威英凛,法纪严明。只是方才打了败仗,锐气微挫。仍把背挺得笔直,不敢在黄小花面前放肆,可见其于族内,威严颇深入妖心。
在营帐门口,一字排开六个修出了玄牝妖丹的妖军大统领,各各恭敬以待。
九命见这阵仗,暗暗咋舌:不想打了败仗,大军还能有此士气,这娘们好生厉害,老爷怕也有不如。
他有自识心,心知没有自己多少事了,便欲领着手下归营。
不想黄小花把眼扫来,单指着他道:“我记得你,校场哗然的罪妖,唤作阎文泰。你且随本帅入帐!”
九命惊愕一瞬,遂心中一沉:这娘们莫非要算前账?
他不敢违逆,只好令武卫带众手下先归营,而后跟了上去。
黄小花径入帐去,九命将姿态放得低些,待六个大统领都进,才尾随而入,随灰角营统领分列左右,一声不敢吭。
“今日败,大半罪责于本帅身上。”
黄小花行去了营首端的貂皮座椅,却未落座,一摆战袍,回转身来,先自省道:“错非本帅莽进,又驳高统领谏言,绝不致陷入绝境。此乃本帅之责,然……”
她的眼瞳覆上金色,上位妖族气息微露一丝,望着灰角营统领,道:“然灰角营被敌杀散,绝不应该,答赞统领,你有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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