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那只波斯猫站在木桩上,那双异色的瞳孔朝着这边好奇的瞄过来。四周经过的族人提着工具回来。人来人往。嘈杂声和脚步声。
唯独这个棚子下面。微弱的灯火变得晃动。两个人就像是被隔绝在热闹和喧嚣声后。伊拿努斯的头发就像是黄金一样倾泻下来。那种淡金色的发丝和他属于奴隶的身份就像是标志性的头发一样。
奴隶,长发,没有任何可以装饰或者造型。
这些被他一点也不掩饰的露出来。离开了万特涅,他也是一直披头散发。根本不介意这样的造型会暴露他们的身份。
而此刻,伊提丝是真的感觉到那种被识破的感觉。她捏着剪刀的手微微发紧。而伊拿努斯回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他的手微微捏住伊提丝的手腕。两个同样纤细的手结。可以清楚看到一个手腕上的骨节稍微清晰些,锐利的弧度从手指延伸下来。他的指节收紧。伊提丝感觉到股温热从皮肤传来。她的手放在伊拿努斯的头顶。同时心里有句话在不断的回响。
她抽回手。一条金色的发丝顺着头顶滑下来。
伊拿努斯的瞳孔略微收紧。他放在膝盖上的另一只手微微抓住了衣服。伊提丝此时站起来。“咔嚓。”一声。绵密细碎的声音像是镰刀在收割田野里的麦子,抓住麦秆的时候。那些整齐的划口。
她手抓着厚重的发丝。仿佛是碰到对方的后颈。那股坚韧的筋膜连接着后背的肩胛骨,那些线条像是鸟类那种弧度优美的双翼。
她手指划过细密的发丝的时候。四周地面上,几乎全都是发丝。零乱的散落一地。她本来打算剪下最后一点碎发。却不甚碰到了他的额头。
额头上出了汗,带着粘稠的水珠就蹭到他手里。
伊提丝抓住了他的手,两人掉入了黑暗之中。她听到房间门被”咔嚓“关闭的声音。两人的唇就紧紧的贴在一起。她的手还放在那片她觉得好看的线条上。手背蹭着门板的声音吓了两人一跳。她像是树袋熊一样紧紧的贴着他。几乎是都差点断气。
等她松开手的时候,伊拿努斯就不愿意放手了。他微微的轻轻喘了口气。透过的微弱光线,从他鼻梁投下来。
“你,伊提丝,我喜欢你。”他终于找到了伊提丝那双手。把她引着签到了面前。两人面对面的时候。伊提丝看到他眼里浓郁的纠结和难过。她一下就不紧张了。长时间习惯自己冷却心情的伊提丝开口:“我也喜欢你。”她失神的想。
她不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的跟点火似得。
两人视线的交错之间,她愕然发现伊拿努斯都忘记呼吸了。他的瞳孔失焦的看着她,,那双浅蓝色的瞳孔好像是溺水一般。几乎失魂落魄的紧紧把她勒在怀里。两个人都不是那种丰满的类型。伊提丝撞到他的肋骨。她使劲的推了推,却发现被金属的铁箍绑住了似得,几乎纹丝不动。
“伊提丝,我...我曾经是奴隶,我配不上你。”他这样说,两个人的身后是更加密集的脚步声,房屋的外面,有不断穿行的行人从这里经过。他们看到窗外的壁灯。而棚子里空无一人。
“我知道我的身份,我是一个残缺的,人。”他又说了遍:“可是我不能假装我看不见你的身影,忽视你的存在。我...我想在你身旁,就像是你的影子那样。”
伊提丝听到这句话,心里的难过稠密的充斥着胸腔。她哪怕早就知道今天这样的情况。却也忍不住的难过起来。“就像现在这样,我也感到安心。”
两个人的身影久久的没入黑暗之中。而不远处的夜空之下,水面的涟漪就像是雨滴落下溅起的水花。浓厚的阴影在破碎的水镜聚集。那片永远也看不清底的深潭一般水面。稠密的水汽如雨幕般的聚集。如果有人凝视着水面。就能看到那片几乎在翻涌的暗流在湖底搅动。那些深绿色的鬼手似得水藻舞动着。
不多时,在水草和青萍浮动的位置,钻出一片粗糙的,带着水雾的身影,缓缓地从水里露出身形。那个类人的四肢几乎像是远古时期进化的哺乳动物那样。祂的四肢因此而变得逐渐伸长,仿佛是介于水生动物和怪物之间的模样。在疯长的草木之中。那片身形晃动的几乎只能看到一片晃动的阴影。
在头顶的壁灯闪烁了片刻。里面的灯影虚晃了两下。几乎眨眼之间。那个如同有生命的阴影在墙壁中挣扎片刻。青烟顺着窗户往外翻涌,很快便消失不见。
※
伊提丝睡得很沉。
她在梦里的时候,依旧困在那片河谷部落的沙漠之中。她的身形不住的往下坠,下一秒,那个灼热和干燥的梦境就变成了在西部沙漠那片巨大的巨石雕塑下的神庙里。那个像是土拨鼠挖出来的地道里。她就像一个足球一样翻滚。直到坠入到个深不见底的山洞里。里面全都是那些魑魅魍魉的诡异雕塑。
她的手指微微抽搐了片刻。头顶粘稠的水雾沿着墙壁的土痕逐渐打湿褐色的黏土。不知道是多长时间里,它们在深不见底的地下,发出了霉味。彩绘暗淡无光,地面青苔遍布。而拨开灰尘。就能看到那些惊人的艺术曾经的光辉。
她就是那时候看到的一个黄金色的棺椁。那是通体散发着不属于这片灰蒙蒙宫殿的棺椁,被铸造成了人形的模样躺在地上。棺材的表面露出精细的纹样。那些纽扣,褶皱,王冠。冰冷的金属里面是让人心生恐惧的未知。她从洞口掉进来,久久的看着那个黄金的棺材。那个散发着强烈反射的人形面孔。让她一阵毛骨悚然。
在地底待得时间并不长,几乎所有人都不清楚她究竟看到了什么样的场景。
从洞口照进去的微弱光芒。那些反射强烈的棺椁将整个暗室照的像是水中的倒影,波光粼粼。光线如同游鱼一般在墙壁上跳跃。她的眼睛刺痛无比。但是伊提丝依旧在壁画上朦胧的看到了一副彩绘的故事长廊。
黑色的线条勾勒出的人形在繁复的,图案式扁平的画风里好像或者出来了。她紧接着就听到一声哀嚎。那是一个男人的叫喊。她看到壁画上的火焰就像是真实的一样。金色的光线照在那片边缘。神灵将火焰烧掉了四分五裂的尸体。那个被涂得漆黑的脸上,露出了兽类的头颅和毛发。
她想起了阿巴巴的手札里,远古的人们对于神灵故事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