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冷落是她此番到来才见识过的,玉花湮一时也是佩服极了玉紫砚的性子安恬,居然连这样冷清的日子也不为之所动。
这样的她,难怪龙麟那么桀骜的人都要为她鸣不平,为她铲除身边狗仗人势的恶仆。
这么想着,玉花湮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走了,她今日把玉银筝气成那么内伤深重的德行,要是她走了,玉紫砚会不会受她的欺负,玉墨会不会干脆被玉银筝暗中下黑手弄死?
原来她以为还有父亲可以是玉墨的保障,可是如今父亲一口咬定他不是自己的儿子也便算了,因为那毕竟是事实,若她站在父亲的立场,怕是也难免会觉得义愤难填。
但,敌国探子一说,会不会有些太夸张了?
思及至此,她忽然将目光对准了站在桌案旁陪她们一起等待画作上的墨水干起来的玉红檀,玉红檀说她能告诉自己想知道的一切,她凭什么有这样的自信?
“嫂嫂的房间真冷,我要到院子里去等,这位姐姐要不要一道去晒晒太阳?”玉花湮这话是再明白不过了,要不是看见三姐为了风师兄变得有些呆呆的样子,她才不会这么明白地说话惹人嫌呢!
玉红檀见玉花湮终于想要与自己交易,自然是喜不自胜,遇见梅君羡以后,她早有脱离千机楼之心,怎奈她根本没有一棵可以遮风挡雨的大树,若是谁也不庇护她,她再怎么本事,也是死路一条。
“我身边那个死丫头也不知道哪去了,要是她在还能给咱们弄些点心过来边吃边等,是不是紫砚?”
说到吃,玉花湮倒是忽然想起来了,其实三姐除了写字作画,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研究佳肴,这件事她忘记传授给风师兄,等这次回去以后,必得先告诉他。
自从她的身子再次发寒以后,她觉得自己的大限在一天天地逼近,所以她主动向残天羡提议要提前嫁他的事,不全是为了让他痛痛快快地陪自己一起来瑶林。
唯恐时间来不及,唯恐还有什么事没有交代好的感觉,让只身先来到院子里的玉花湮觉得有些心力交瘁,坐在藤椅上好像将自己整个人丢进深渊的感觉。
玉花湮的眼前好像出现了酒鬼老头的身影,也在此时出神地想着:酒鬼老头,你在哪儿?还好么?小鬼有没有像我一样过分,苛待你,不给你酒喝?原来不得全尸的惨死并不可怕、重来一世也不足以让人畏惧。人之将死的诸事都为完成才让人揪心难舍。那时候,那么无所顾忌的我,让你很累吧?
“丫头!喂!丫头!想什么呢?”玉红檀很佩服玉紫砚有时的忽然木讷,更是佩服将自己叫出来又兀自出神的玉花湮。
被玉红檀急唤了两声,玉花湮从沉思中收回自己的心绪,她蓦然对视上玉红檀,“你见过我娘亲么?”
也不知道为何,玉花湮就这样问出了没来由的话。
玉红檀摇了头,她以为此番归来神通广大的小丫头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不然也不会与她玩起欲擒故纵的把戏。只是玉红檀这心思大约是被乾墨历练的太过谨慎了,此时的玉花湮根本就没有多想,她仅是想知道自己的母亲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不自一家出,自然没见过。”诚意想要让自己脱离苦海,玉红檀便没有多加隐瞒,她回眸望了一下屋子里的玉紫砚,苦涩地笑道。
闻言,玉花湮心下大惊,不过脸上倒是没有显现出该有的惊色。
她也有想过这个感觉上和三姐很不一样的姐姐,会不会不是他们玉家人。但那只是想想,毕竟玉紫砚和玉红檀是双生子,只是她没想到人的相似也可以这般。
“玉墨。”
玉花湮轻轻地环视了一下四周,没有闲人,更没有残天羡。
蓦然间觉得残天羡不在身边看着她的时候,心里会空落落的,她也不禁在想,要是自己先一步走了,残天羡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会不会为了身边不再吵闹感到不适,会不会为她的死感到难过?
“今夜便走么?”玉红檀不知道小丫头为何能做到将这么机密的事情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问起,可探子多年的经验告诉她,不论觉得多么安全的地方,都不能轻易提起不该提的人,不能说的事。
玉花湮先是摇摇头,而后又迟疑地想要颔首。
玉红檀正好笑她奇怪的心绪,房间里便走出了捧着系好了卷轴的玉紫砚。
“湮儿。”
玉花湮伸手接住卷轴的时候,忽然听见院门口清冷的嗓音飘然而至,转盼望向立在院门口的残天羡,她嫣然一笑。
门口的人显然没有准备小丫头会“贿赂”自己,所以身姿轻微地震动了一下,而后原本该站在门口的人就推门瞬时间来到她的身边。
“是不是饿了?”其实残天羡这话的意思是在问她是不是身上不适,她听懂了,却对残天羡颔首,这意思代表她很不舒服,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她就是贪婪地想让残天羡担心她。
“这是……”瞧见玉花湮怀里托着一卷画轴,一双手臂托得分明稳稳地,却和他说身子不适,心道:这丫头素来最爱逞强,今天是怎么了?
“是嫂嫂给风师兄的画,咱们走吧!去看看小公子,也该告辞了。”
玉花湮起身就要和残天羡一起走,并不是她的心思一时三变,她是想护佑玉紫砚,可是她的能力毕竟有限,还是早日将玉紫砚领进雁荡谷比较安全。
至于玉红檀么?
她没有及时说出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也不算是进行了交易。既是没有形成交易,又不是对自己好到难忘的亲故,她为何要浪费余下不多的心力去相护?
“好。”若不是见到玉花湮身边的皆是女子,他才不会这么冷静对直面小丫头的怪异,如此顺从地“妇唱夫随”。
玉红檀只是碍于值守的本能,竟是没有料到小丫头的耐性就只有那么一点点,见她要走,不免站起身几乎失声出口:“我们说的事不作数了么?”
玉花湮依偎在残天羡的身侧,二人缓缓地向门外走,只留下一句话,“你未出言,我未许诺,何谈作不作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