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一个方才还疼得几近晕厥的小姑娘,哪里得来这不服输的心劲儿。而且李妈妈隐隐地觉得,玉花湮似乎知道她的病痛不能化解,所以才这么无所顾忌地挣命。
起身走向外室时,正听见玉花湮清冷不似十岁小姑娘的嗓音,还不及走近,言语里的寒意就生生地打在人身上一阵清寒:“谁准你们随意进入别人的院子?这家的主人么?”
对方显然是没料到玉花湮反客为主,一下子噎得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不过,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哪能像大人一般好好地坐下来讲道理。
“你是哪来的疯丫头?可知道这是我娘的院子,凭什么你们一来,我娘就得腾出院子给你们住?”
此时在叫嚣,为自己母亲鸣不平的是玉桉木的长女玉沐姿,虽是长女却不是嫡出。玉墨和玉花湮一来就“抢占”了玉府里第二好的院子,害得她娘要住进不如这里的地方,她怎么能不生气?
玉花湮目光仍旧淡淡地在玉沐姿身上来回扫视着,也不说话,却看得玉沐姿浑身不舒服。
她上辈子除了瑶林玉家的小院,就是深宫大院的那一块,确实没有进过像是桐琴这样“嫡庶混杂”的家宅。
这个身着一袭月白衣裙盛气凌人的“玉家小姐”看着比她至少大三四岁,不过她身边正扯住她衣袖的青色衣裙小姑娘,倒好像和玉花湮年纪相差不多。
看见月白色衣裙的嘴脸,她瞬时想起了瑶林玉家的某位,是以脸色更加难看,省心俱疲。
“问你爹去。”良久,玉花湮才耐住性子地对这吵吵嚷嚷没完的“大小姐”回了一句冰冷冰冷的话,仿佛冰锥一样,一下子能刺破人的皮肉。
“你……”玉沐姿愣愣地抬臂直指着倚靠门框站着的玉花湮,竟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就算她不想承认这事常人做不得主,可是好端端地自己就被新来的小姑娘压了一头,平日里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她怎么甘心。
“姐姐别生气,咱们去找哥哥们吧,反正这里也不好玩。”青色衣裙的小姑娘瞟了一眼玉花湮的脸色,先是抿了抿嘴角,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对身边的长姐懦懦地说了一句劝慰的话。
玉花湮眯起眼睛,小姑娘看她的眼神她注意到了,还有小姑娘开口前那一瞬的挣扎。
就在小姑娘说完这话的一刹,玉花湮蹙起了眉头,果不出她的所料,小姑娘直接被她的姐姐甩手臂的动作连带着推搡倒地。可是小姑娘却没有像玉花湮一样倔强地站起身,而是乖乖地坐在地上任由其姐盛气凌人。
玉沐姿站直了身子,下巴抬得高高的,眼皮也不抬地俯视着坐在地上的妹妹,“玉沐蕊我告诉你,别以为父亲平时愿意跟你说两句话就觉得自己了不起。那样隆重的宴请也是你这没身份的丫头能去的?哥哥?哪个是你哥哥?别做小姐梦了!”
玉沐姿趾高气扬地教训完妹妹,转身就疾步走出了“云苑”。
侧耳倾听脚步声渐渐远去,玉花湮身姿没动,轻不可闻地向房间里唤了一声,“李妈妈,房间外面这妹妹摔倒了,您来扶她一下可好?”
李妈妈听闻玉花湮的话,立时明白了真正动弹不了的人是玉花湮。几步上前要扶住自家小姐的时候,一双小手已经抢先搀住了玉花湮的半边身子。
不仅是李妈妈,就连玉花湮也很吃惊。
刚刚那一下虽然小姑娘也是有心理准备的,但是那个嚣张的丫头使了不小的劲儿,又是盛怒时候,摔得不轻也是情理之中的。小姑娘居然还能眼力极好、心思玲珑地知道她在向李妈妈求援?是个可用的人。
“姐姐好,我叫玉沐蕊。与姐姐同姓,沐浴恩泽的沐,花蕊的蕊。不知姐姐芳名?”
玉沐蕊的讨好并不让玉花湮讨厌,相反的,她觉得这个小姑娘比重生前的自己知进退。既不锋芒太露,又不使自己太吃亏,在这深宅大院里,只有这样的姑娘才能好好地保全自己。
“我的名字是…青箫,芳草青青、洞箫自鸣。”玉花湮下意识地差点将自己的本名说出来,不过借着她身子不便中间的停顿便对自己的名字由来稍加更改遮掩了过去。
玉沐蕊和李妈妈一左一右扶着玉花湮转身回了内室,玉花湮被安置坐回床榻上,倚靠在床栏上,她仰眸乐悠悠地看着李妈妈,“妈妈被我累的也不轻松,快快去歇息吧。免得哥哥回来怨我,我可怕他那张不会停的嘴。”
“小姐这是什么话,哪里能喊累?小公子回来,只管我说他,看他还气你不气。”
李妈妈不是不明白玉花湮把玉沐蕊唤进房中的意思,可是她也不敢保证这个小孩子就不是被人利用的棋子。万一她一离开,玉花湮有所损伤,别说是小公子,就算是对九泉之下的主母,她也是难辞其咎的。
“我与妈妈玩笑呢,哥哥哪里欺负得了我。只管去歇着,有事我喊你便是。”玉花湮的话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在她看来小心驶得万年船是不错,但是万事若都是束手束脚,那么她的大仇得报将是遥遥无期。
李妈妈无奈,只得依从了她的话一步三回头地出内室去了。李妈妈方走,玉花湮就伸手抓起玉沐蕊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手,仔细端详。
“姐姐在找什么?”玉沐蕊愣愣地惊异于这个瑶林来的小姐对她的亲昵动作,一时间竟也没反应过来。
“方才我看你姐姐下手太狠,不知你摔伤没有。要是让你娘亲看见了,该多心疼啊!”诚然,玉花湮也动用她以往最厌弃的心机和手段,她初来桐琴,若没有一两个贴心体己的人在旁,再能耐也是无用的。
“啪嗒”一滴还温热着的泪珠掉落在玉花湮微凉的手背上,她再抬眸时候,就见到玉沐蕊泪眼模糊。
玉花湮扬起比烛光更灿烂的笑容,伸手帮玉沐蕊抹掉眼泪,仗义道,“若是她再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