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心妹妹,你根本就没有忘掉过往对吧?”突如其来的,梅君羡垂眸看着自己的膝上云锦,似在喃喃自语地发问。
虽然打从梅君羡此次来找自己时候,玉花湮就已经做好了他会说出惊人之语的准备,但是这样的话在她的心中还是惊起了不小的波澜。
依仗玉花湮对梅君羡的了解,他不该是有这等城府的少年。这几年的相对算不得多,但也不至于可以隐藏至深到她一点儿也察觉不到的地步。
碰在床栏上的后脑更疼了,玉花湮微微蹙眉,百思不解梅君羡到底是怎么察觉出自己的不同。是以,反正她的性情在梅家人看来也是沉闷的,她干脆就不做声地看着梅君羡。
直到他意识到了自己的话说得太过引人深思,让玉花湮不高兴,才抬起头。
“玉小姐前两日来找过他,说你是她的家人,要将你带回去。”梅君羡此言一出,玉花湮立时释然,她就说梅君羡不该有这等城府。
不过这“玉小姐”就有学问了,玉花湮那日近观过玉墨,依着她哥哥的秉性,他对她的不记得,的确不像是作假的。
若是这样,二姐和三姐根本就不该来梅家领人的,况且,当年她被送到桐琴玉家的时候,是以“下放”的名义被逐出瑶林玉家的,即便是二姐和三姐顾恋姐妹情谊要带她所里苦海,这样的贸然前来也是不符合她们二人的行事作风的。
“君羡哥哥说的玉家小姐,该不会是那时赴宴,错将我当成是她姐姐的桐琴玉家小姐吧?”思来想去,玉花湮也只能想到这个可能。那便是梅君羡口中的玉家小姐根本就不是瑶林来的嫡亲姐姐们,而是桐琴玉沐蕊。
“不错,正是桐琴家玉家的沐蕊小姐。”梅君羡听着玉花湮话语中对桐琴玉家的疏离,不免马上肯定下来。
一是她为自己得罪了梅引,梅引那心胸狭窄的性子定然不会将此事作罢,若是玉花湮跟着玉家走了,兴许还是好选择;二来,听见她不大愿意亲近玉家,仿佛还对梅家有什么留恋之处,心中不禁暗喜。
玉花湮闻言便更加矛盾,原本她心中已经对要杀自己而后快的幕后指使者定论了。这时候听说桐琴玉家还没离开不由得就犯糊涂了,她虽然不愿意呆在梅家自取灭亡,但是跟玉桉木回桐琴玉家去又何尝不是自寻死路?
两者都不行,玉花湮犯难无比。哪里愿意和梅君羡讨论留在哪“更好”一说?
“婉心说不认识玉家人,就是不认识。爱信不信,我倦了。”末了,惯常不会赶人的玉花湮冷下一张脸,反身面向床榻里侧歪倒下去,天知道她的后脑有多疼,疼却意识相当清楚,才是最令她抓狂的事。
“可是,妹妹为何身着男装?难道是要出门么?”
身后传来梅君羡要下楼去的脚步声玉花湮原还觉得他很识趣,可是之后这句关怀真是让玉花湮受用不起。索性上下眼皮开始打架,玉花湮闭上了双眼,不再理会死心眼的梅君羡对她的独钟。
也不知是稀里糊涂地睡了多久,总而言之天是黑透了。
大抵是梅儿看她睡了所以没有掌灯,玉花湮翻转身子打算再睡的时候,忽见自己的床边站着一个人。
起先玉花湮也是一惊,将头像被子里面缩了一缩以后,不禁眨巴着水汪汪夜中如星子闪烁的大眼睛,讷讷地发问:“这么晚了,染师兄前来,不知是不是师父又责令你来诊脉了?”
“房中又没有烛火,你怎么识的是我?”
这无声无息地立在人家床边的男子一发声,果然是玉花湮口中所唤之人,孑染的言语中不乏被玉花湮一下子认出的讶异,不过玉花湮倒是觉得这样会追问的孑染,比起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残天羡可爱多了。
“因为,我能掐会算呀!”说这话的时候,玉花湮已经坐起身,这一次她的双臂还算听话,没有像见梅君羡那时关键的时候坏事。
孑染显然是不相信玉花湮这嬉笑不实的话,转身就要去窗边的椅子上落座。只是他才走出两步,就听见身后玉花湮口中发出忍痛的“嘶”声出口,不禁反身回到床边,俯身靠近玉花湮低问:“哪里不适?”
“午后起身时候,后脑撞在了床栏上。按理说早该不痛了,也不知为何,刚才动作的时候还是有些撕痛。”玉花湮单手抚着她的后脑,小妹妹一般地婉转对孑染表述自己小事无碍。
可是,孑染却单手带过她半边身子,另一只手轻轻拨开她抚在脑后的手,轻按检查起来。
“啊!疼。”在玉花湮喊出声的同时,她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她知道自己此时是非常时期,孑染能来见她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笨手笨脚的。”孑染仿佛只是本能地在给她检查的时候说出了这话。
可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玉花湮闻听此言下意识地抬头与暗夜中根本看不到的眸子对视。似是有些许惊讶地出声问孑染,“染师兄,你刚刚……说什么?”
“怎么?人笨还不许说?”孑染并没有马上回答玉花湮的话,他这话稍稍停顿了一下,继而才又完完整整地说了。
“哦。”一时间,玉花湮不由自主地开始失落,就在刚才那一刹,玉花湮几乎以为站在自己身边的人不是孑染,而是……可是怎么会呢?他虽然秉性古怪些,做事总还是磊落光明的,万不会做出假装之事。
“对了染师兄,师父是否还在珺县?有没有回雁荡谷去?”梅君羡走了那会儿玉花湮还想着她要怎么联络上老神医这边的人,此时孑染自动送上门来,她自然不会认命地呆在梅家,更不会跟着玉桉木回桐琴去。
索性她现下还有雁荡谷可以选,只要残天羡不在,只要老神医还在此处,没有别人的阻挠,她应该可以顺利逃脱梅、玉二家的不善夹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