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了宣平的话一时之间没了声音,良久,才听到王勇有些愤怒又极力克制的声音:“郡主,这不是资敌吗?”
“这怎么是资敌呢,我们不卖这些东西也有人在卖,那些不法商人只要有利可图就敢卖给任何人,而我们只选择不与宣朝发生冲突的部落交易。草原上十分缺少物资,每年都要花大量的金银购买,而与他们交易的商人并不要牛羊,他们所能购买的物资有限。而我们直接用他们所需的物资来交换牛羊,他们肯定愿意。”宣平说道。
“北胡四十一个部落,其中二十九个部落组成联盟来进攻宣朝,他们推举出了首领雅布可汗。另有十二个部落不愿参与对宣朝的战争,因为这其中有两个人多马壮的大部落,在雅布眼中是难啃还没多少肉的硬骨头,所以没有强迫他们加入联盟,双方暂时相安无事。”安王说明草原上的形势。
“我们就和这些部落交易,时间长了,与我们有交易的部落会越过越好,草原的形势也会发生改变。联盟中的部落有亲有疏,利益分配势必不均。当联盟中的弱势部落发现非联盟部落安安稳稳地越过越好,而他们随着雅布出生入生损兵折将却没得到多少利益,那他们对联盟的忠心就会动摇。联盟因利益而聚,也会因利益而散。而且现在部落联盟与其他联盟相安无事,是因为攻打他们得不偿失,远不及攻打宣朝有利可图。可若是联盟发现宣朝越来越难攻打,而非联盟部落越来越富足呢?”宣平说道。
“郡主是打算让北胡部落之间内耗?”白默然想听白了其中关窍,有些惊喜。
“对啊,反正总会有奸商向北胡倒卖物资,根本就防不住。那不如干脆我们自己来,这样还能选择特定的交易对象,分化北胡人,一举两得。”宣平说道。
“可若是那些部落欺骗我们呢?与联盟的部落暗中联络,替联盟的部落与我们交易,既能讨好联盟还能赚取差价?”薛敏问道。
“我们可以根据部落的规模限量交易,而且提前说明一旦发现这些货物被交易到了联盟部落,就停止与该部落交易。”楚平说道。
“那若是他们佯装被抢去的怎么办?我们也不好判定啊?”书意问道。
“不会,这些部落之间的信任十分有限,他们不敢冒这个险,万一对方假戏真做了,他们就可能真的被吞并。”薛明说道,他对北胡各部落了解的最多。
“那若是他们选择抢劫商队呢?虽然商队配备了大量的护卫,可绝不是正规军的对手。”琴韵说道。
“我们可以每次都选择不同的交易地点,不深入草原腹地,只在草原外围交易,一旦有危险,就丢下货物轻装撤退。”书意说道,“还能在货物下提前安置炸药火油,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至于损失的货款,下次就能成倍的讨回来。”
“我爹居庸关的守将,是有保护商队的职责的,我可以带一队训练有素的骑兵便装跟在你们商队后面,若有危险就给我发信号,我去接应你们,若他们敢追赶就让他们尝尝我们宣朝精锐的厉害。你们只要每次给我们一些粮食就行了。”薛敏说道。
“薛姑娘,谢谢你的好意,可我朝禁止与北胡通商,我们只能私下进行,让正规军去保护走私的商队不太好吧,万一被人发现可是重罪。”书意说道。
看她们越讨论越详细,大有马上就制定计划开始实施的样子,宣平只能给她们泼冷水:“我只是说说罢了,你们还当真了?就目前朝中形势而言,我们根本不能做这件事。如今我和安王已经捆绑在了一起,我做的与安王做的没区别,这事一旦被发现,太子会放过这个除掉安王的好机会吗?只怕朝中众人会群起而攻之,势必会将通敌卖国的罪名扣在安王头上,甚至扣在整个镇北军头上。”
此话一出,众人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只有王勇问:“为什么啊?我们并不想叛国啊?只是想借机分化北胡,削弱敌人的力量啊,这对我宣朝有好处啊。”
“没人会听我的解释,包括我父皇,他不会相信这个理由的。”安王说道,“朝中那些人会咬住我参与走私这一点不放,进而说我做为边关主将与敌方暗通款曲,通敌卖国,就能置我于死地,甚至平宁关惨败的原因都会变成是我与北胡合谋、故意泄露军机。到时我父皇只怕会立刻下旨处死我。”
“没错,我们在朝中没有能说上话的文官,而太子在朝中根基深厚,只要抓住王爷的一点点疏漏,就能小题大做,置王爷于死地,更何况是与外族有牵扯的事。”白默然说道。
“我们有几个老将军还在朝上啊,他们可以替我们辩解啊?”王林问道。
“那几个老将军提起外族就咬牙切齿的,又大都脾气暴躁,你信不信我们只是将计划告诉他们,他们就能揍我们一顿。就算他们理解了我们的意思,愿意为我们说话,他们说的过那些文臣吗?那些文臣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老将军们想要胜过他们,除非直接冲上去将他们暴揍一顿。”白默然说道。
“那看来这生意是做不成了。”书意失望地说道,做为一个生意人,看到有赚钱的买卖却不能做,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虽然与北胡的生意做不成,你还是可以做孜然的生意啊。”宣平安慰她道。
“可是牛羊的来源怎么办?”书意并没有被安慰到。
“牛羊肉不够就限量购买啊,”宣平说道,“况且也不一定非得是牛羊啊,鹿、狍子、兔子之类的猎物不也一样能烤吗?”
“对啊,是我钻死胡同了。越是不容易得到的就越珍贵,就越是让人牵肠挂肚的想要尝尝。整只的羊每月限量几只,想吃要提前预定,其他时间只有羊腿、羊排、肉串之类的,只要味道好,就会有人抢着买。”书意高兴了。
“而且,你还有一个牛羊的货源啊,刚才薛姑娘不是报怨没粮食,只能吃肉吗?”宣平提醒道。
“对啊,安王殿下,我用粮食与你们镇北军换牛羊怎么样?牛羊肉虽好,也不能总吃是吧。”书意问道。
“牛羊没问题,你有多少粮食?我可以另外出资购买。”安王问道。
“郡主名下有个粮行,只不过这两年河南那边遭灾,粮食欠收,粮行能收到的粮食大大减少,郡主又捐了一些出去振灾,如今将各地粮仓整合一下,能拿出来的大概也就五六千担吧。”书意边心算边说道。
“这些粮食我出高于市价两成的价格购买,全卖给我如何?至于牛羊,日后有缴获就都免费给你送来。”安王说道。
书意转头看宣平,这买卖说到这儿还是让郡主来做主吧,她可不敢占未来姑爷的便宜。
“你要买来做军粮?这么高的价格你就不怕兵部和户部的查你的账本?”宣平问道。
“我自己出钱,不归他们管。”安王说道,“如今王府名下赚钱的买卖不少,就是为了贴补军用的。我们不缺钱,只是有时候有钱也买不到粮食。”
“那些大的粮行基本都被太子的人打了招呼,不敢卖给我们,我们只能奔波各地从小粮行里买,麻烦不说,买的多了还会导致市面上粮食涨价,我们也不敢多买,怕影响普通百姓生活。”白默然解释道。
“朝廷不拔粮吗?”墨香很吃惊,戍守边关的将士竟然要自备粮草。
“朝廷下发的粮草是有定量的,自太祖和太宗皇帝以来,差不多每位陛下都会削减定量,削到如今,这定量也就有实际消耗的七成左右,再有些贪污克扣,我们实际能拿到的更少。这两年因为要赈灾的缘故,户部给的就更少了,派人去催问,只说暂时没有,以后补上。”楚平说道。
宣平沉默了,太子这是打算再逼着士兵哗变一次吗?打算像害死定南将军聂明远一样,让皇帝砍了安王这个镇北将军的头吗?简直是个蠢货。定南军防备的只是些弹丸小国,纵然闹起来也就是一两个省的事,平叛并不难。
可镇北军不一样,他防备的是北胡啊,一旦镇北军闹起来,北胡人趁虚而入,虎狼之师就能长驱直入、直取中原。宣朝都亡了,他这个宣朝太子还能有好日子过吗?幸亏安王不像从前的定南将军聂明远一样,他有自掏腰包贴补军用的心也有足够的资产,否则宣朝就危险了。
为了打压弟弟,不顾家国天下,使出这种手段,真是又蠢又毒。再一次反思,当初选择太子的自己真是瞎了眼,蒙了心,为情所迷竟然会觉得自己能将这个人辅佐成一代明君。可能是之前教太子在人前装模作样,时间长了竟然连自己都相信了太子所表现出来的优秀储君的姿态。
“你定一个地址,我让书意从各地把粮食调来送去那儿,至于银两就不用了,你不是说了吗,以后安王府也归我,反正也不到两个月了。”宣平对安王说。
安王先是一愣,然后舒心地笑了,“那就听宝儿的,以后我和安王府所有一切都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