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鸠伸手就夺了她手里的烟，砸在茶几上。
烟头与玻璃碰撞出了点点火心，悉数落在四周。
黄橙冷冷“哼”了一声，瞥了眼双目通红的弟弟，再次点了一只烟。
这次比上次抽的更猛。
透过厌恶，她看向也正看着她的郑天和牛犇，轻笑道，“两位警官好。”
叫着“警官”，却没有半点儿尊敬的意思，眼里全都是轻蔑。
“这年头，警察都不去抓真正的坏人，都把精力用在挑拨家人关系上了吗？”
郑天和牛犇从警多年，早见过形形色色的犯罪者，所以黄橙轻描淡写的话并不能激起他们多大的不悦。
但是黄橙这种的嫌疑人却是少见的很。
郑天和牛犇相视一眼后，各自找了地方坐下，其中郑天坐在黄橙对面的沙发上，而牛犇则落座在侧面。
郑天笑，“黄小姐，你可真是像变了个人。”再不见从前的清纯模样，每个动作都俨然善于打交道的“交际花”。
是的，是交际花。
与上流社会的“名媛”相比，还缺了很多东西。
黄橙扫了他一眼，没接他的话，反问道，“二位找我何事？”
牛犇看了眼双手握拳的黄鸠，招招手示意他坐下，冷静。后者，大呼出一口气，勉强压制下了蓬勃的怒火，却没有坐下来，一直盯着自己陌生的姐姐。
郑天扫了眼姐弟俩，笑着道，“黄小姐回过原来的住处没？”
黄橙不甚在意的样子，“哪个住处？”
郑天挑眉，“黄小姐，好像很轻松，并知道自己在警察缉拿的名单中。”
“我犯了什么罪？”
“杀人嫌疑。”郑天看了一眼侧身位的牛犇，“还有谋害公职人员嫌疑。”
黄橙轻嗤一声，“郑警官，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牛犇的手伸进自己的裤兜内，从里面掏出一张纸，展开来给黄橙看，“黄小姐，这是你的拘捕令。”
是申城市的，不是之前郑天从苏城开的那份。
黄橙的眉头皱都没皱一下，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刚刚在门外，牛警官就应该拿出来，何必费劲走进来？”
“只是想看看你最后的表演。”牛犇也在笑，手却是伸到了腰上拿出手铐，走到黄橙面前说了句跟案子没什么关系的话，“黄小姐参演的那个《魔道宗师》挺好看的，大家都说黄小姐演技很好。我觉得我也。”
所以，头一次见面，他才因为她的外在而对她放松了警惕。
黄橙脸上没有半丝惧色，甚至主动抬起双手，“两位警官信不信我到公安局喝一杯茶的功夫就能出来？”
牛犇对她的轻蔑态度不甚在意，用手铐烤上她的手腕，“那就试试看。”
……………
公寓楼下。
牛犇将黄橙带上了警车后，朝郑天使了个要求对方“看好”的眼色，便自己转身走向不远处、停在暗夜中的黑色宝马车。
他伸手拉开了后车门，坐了进去。
同样坐在后座上的贺铭睁开眼睛，侧头朝牛犇一笑，“牛警官，这么快就完事儿了？”上去还不足半个小时呢。
“你小子，”牛犇笑着指指年轻男人，“你还不知道我上去只是走个过场。”
贺铭挑眉，没说话。
牛犇笑过后，正色道，“小铭，跟你说实话，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做支撑，这拘捕令最多也就是能把黄橙带回去问个话，时间一过，还是得放她出来。”
“没关系，争取到时间就行。”贺铭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脸上却是带着邪肆，“牛警官，麻烦你问完她的话，把她放到冯瑶刚开始被关的那个铁栅栏中。”
饶是做了多年刑警的牛犇，此刻也有些不明就里，“有什么用意？”
“也许他们的对话，会有利于你们兄弟单位破案。”
兄弟单位？
“牛叔叔。”
牛犇一愣，随即笑道，“你小子想耍什么花样？”叫他牛叔叔，那还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
“我老婆怀的是双胞胎。”
牛犇脸上的笑意更甚，“嗯，我听你侯叔叔说过了。”他说的是侯明，盛华集团的高管，也是李弥君的部下。
“双胞胎的干妈被人陷害，所以我受我老婆之托，得把她弄出来。”
牛犇的脑子里面似乎抓住了点儿头绪，“这跟那黄橙关哪儿有关系？”
“自然。”
“行。”牛犇觉得他的这个要求无伤大雅，便点头道，“我跟他们说一声。”
说罢，他又想起什么，不禁问道，“双胞胎的干妈犯得什么事？”
“有人往他们送检的产品里面注入了让人上瘾的东西，”贺铭笑的懒散，“至于怎么弄进去的，今晚揭晓。”
牛犇指指他，“喜欢卖关子。”
贺铭嘴角含笑，并未否认，只道，“还麻烦的牛叔叔把管她们那地儿的监控开放。”
开放？
“你要一起去警局？”
“去看看热闹。”贺铭想知道从前只是个保姆的人，是怎么变成如今这样的。
小人物翻起大波浪的故事最有趣。
他更感兴趣的，还有那个让黄橙躲了好几个月不被发现的人物。
牛犇没再说什么，下了车，径直上了前面的警车。
警车发动。
和牛犇一起坐在黄橙对面的郑天，朝后面扫了一眼，在前者的耳边压低声音道，“后面是不是贺铭的车？”
“是他的。”
郑天一副了然的样子，“那你能过来，是不是也是贺铭通知你的？”
牛犇瞥他，“我是警察，办案怎么会通知他？”
郑天讪讪，不再说话。
后面，贺铭让司机开车，一路跟回了警局。
先一步到了警局的文钊，见到老板下车，立马迎了上去，“贺总，我都跟冯小姐说了。”
贺铭“嗯”了一声。
前方不远处，牛犇将带着手铐的黄橙交给了一个年轻警察，先吩咐关起来，后拉着那年轻警察说了句什么。
等警察带着了黄橙走后，他在贺铭看过来时，朝挂有监控室牌子的房间指了指，意思是告诉后者待会儿看热闹在监控室看。
贺铭会意笑了下，后带着文钊进了监控室。
屋内的屏幕上显示着看守所各个角落的动态，其中正当中那个屏幕显示黄橙被关进了冯瑶之前的那个栅栏，和那个女药贩子一起。
贺铭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后懒洋洋的样子，黑眸却是一直盯着监控屏幕。
文钊也在他的侧身位安静的坐着，无框眼镜下的眼睛一会儿看看屏幕，一会儿看看自己的老板。
………………
关押室。
原本闭目养神的冯瑶，在开关门声后，睁开了眼睛，看向依旧浓妆艳抹的黄橙时，脸上浮现出讥诮，“嘿，黄橙？真巧啊。”
黄橙看掀开画着浓重眼线的眼皮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倒是，那个带她过来的年轻警察，看向冯瑶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刚刚牛队不光交代了关押黄橙的地方，还说让她们放开了聊，不用管她们。
当时他有些不明白，而此时看着冯瑶打招呼，好似有点儿明白了……感情人家是熟人，真是人以群分，熟人们都进来了。
年轻警察摇摇头便走了。
冯瑶一双清纯而略显懒散的眼，不着痕迹地瞄了下头顶的监控器，后对着黄橙的方向道，“在这里面遇到故人，也不容易，聊聊天呗。”
黄橙冷笑一声，却是没答话。
冯瑶好似完全没有感知到对方的情绪，继续道，“我听警察说你杀了李家那个想保养你的少爷……蛮厉害的嘛，只是，你这长相……”
冯瑶有意顿了下，后又在黄橙有发作之势时，继续道，“你的脸实在不怎么样，李家的少爷为了你这么张脸丢了命还真是不值得。”
与黄橙同在一个铁栅栏的药贩女人看看冯瑶，又看看黄橙，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的情绪。
冯瑶那边不停嘴，“诶，黄橙，你可能不知道，牛警官调走了我厂里面的监控。你知道监控拍的什么吗……算了，看你样子，应该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被拍下来。”
黄橙的眸色变得阴暗，浓妆艳抹的脸显得可怖，“冯瑶，闭上你的嘴。”
“呵呵呵，”冯瑶微微一笑，语速毫不受影响，“听说你傍上了大人物……是我合伙人的老爹？”
黄橙的眼睛瞪大了。
“唉，难为你了，”冯瑶一脸的惋惜，“就算他在申城的位置上数得上号，但也是弄当你爹的年纪，你和他一起，性---生活和谐吗？”
说出最后一句话后，她在心里骂了一顿唆使她的文钊。
黄橙死死瞪着她，半响没啃声。
“要是有的话，那中年老大叔，是不是有什么小癖好呢？”冯瑶言之凿凿，“我听说，不少在位置上的，到了中年又找小姑娘的男人，都有点儿问题。你呢，被迫害了吗？还是说……已经当成享受了？”
她话锋一转，又道，“啧啧，你脸上的妆容真的是不怎么样啊。破坏皮肤不说，还特别像……妓女，是因为老男人喜欢这种风格？”
黄橙像是终于忍不住了，抓起手边，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就砸向了对面。
那东西是一个纸盒子，飞起撞到了铁栅栏，顿时散落看来，装在里面的注射器蹦到了外面。
药贩女顿时面露惶恐，脚步一挪再挪，直至墙角。
这时，先前的那个年轻警察进来，捡起地上的注射器，脸色一下子严肃起来，“这是谁的？”
冯瑶伸手指向黄橙，“她带进来的。警察哥哥，你们带人进来都不搜身的吗，你说她要是把那东西扎我身上，我还要不要活了？”
警察扫她一眼。
她立即非常有眼色的闭嘴。
警察拿了钥匙打开黄橙那边的门，厉色道，“出来。”
黄橙眯眼，跟着走出来，在冯瑶那边的铁栅栏处站住，道，“冯瑶，只有你这样的病秧子看见针头就想到了下毒，你诬陷我，当心自己在这里面小命儿都没有。”
警察和冯瑶几乎同时皱眉，前者首先开口，“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吗？大言不惭什么……”
黄橙看向警察，那眼色冷而厉。
警察与之对视，脸色越来越的难看，厉声道，“愣什么……走。”
走时，警察深深的看了一眼冯瑶，显然是受了黄橙的影响。
他们走后，冯瑶便转了身靠在了铁栅栏上，叫人看不清楚她的神色。
“喂。”
刻意压低的一声。
冯瑶没动。
“喂，你叫冯瑶是吗，我叫曾红。”对面那药贩子手扶着栅栏，朝冯瑶低喊，“喂，你一说话，就有人来，是不是上面有人啊，叫人捞捞我呗……说实话，有人让人进来给你扎针头……你要是弄让我出去，我不但不伤害你，还会给你很多货，保证你不受药瘾折磨……”
话未落音，那年轻警察又进来了。
自称曾红的女人吓了一跳，连忙躲到角落。
警察看了没看，直接就提着她走了。
………………
监控室。
文钊觉得自家的老板快被那几个女人的对话无聊到睡着了——
贺总已经半天没出声了。
直到那蠢到没变的曾红被带走，贺铭才蓦地站起来，转身往监控室门外走去。
到了门口，他顿住脚步，转身问跟在身后的文钊，“盛华的公关公司是不是对每个入职员工都做过姿态培训？”
文钊不懂老板突然为这的原因，但仍是回答道，“是的，一般持续进行3个星期就能改变不良习惯。”
“那黄橙由一个处处端着小心的人变成现在这样，要经过多长时间？”
文钊恍悟，想了两秒后道，“她……不用那么长时间，因为她之前是演员，用学的，很快。”说实话，他一眼就能看出盖住原来面容的浓妆艳抹才是黄橙最最真实的一面，用不了装，只是……她的气质的确是变了很多。
大概这段时间，她跟着的那人叫她变得张扬了。
这时，外面传来喧哗声。
贺铭的眉眼未动，迈开长腿往外面走。
“宋志年，你他妈忘恩负义，居然背着我包养这么个骚--货……”
文钊那双在无框眼镜后面的眼睛亮了亮，赶紧跟上老板出了门。
看守所的院子里，着一身看起来像是家居服的宋夫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找到的黄橙的，正拽着黄橙的头发往外面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