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慎原本正襟坐着,当兰馥上前拽住他时,他极快地站起身,从女子手中抽出了衣角。
“你可还记得,我为什么要用你?”男子紧盯着伏在地上的兰馥,沉声问道。
兰馥连忙抬手擦掉了眼泪,十分坚定地上下点头。
“如今便是时候了。”伏慎轻声说着,可桓辞却在他言语间听出了一丝激动。
她偷偷抬眼打量近在咫尺的男子,好似在他眉目间看到了浓浓的忧愁。
“发生什么事了?”她忍不住问道。
伏慎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径直掠过她往外面去了。
桓辞眉头微皱,目送他离开。等她再回过头时,兰馥已站了起来,正在拍身上的灰尘。
被她这样直视着,女子眉目间尽显尴尬,朝着她轻轻摇了摇头后便转过身往床上去了。
想来而今兰馥也没兴致搭理自己,桓辞自嘲地笑笑,从外面帮她带上了门。
才刚走出去两步,忽见院子里有一道笔直的身影,正是刚出来没多久的伏慎。
澄莹的月光下,男子负手而立,仰头无声地望着孤月。听到动静后,他回头朝这边看了一眼,目光中说不出的悲凉。
四目相对之时,桓辞只觉得心被人揪住了,竟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她忽然生出了想要上前抱住他的想法,可没等她动脚,男子已经快步往房内去了。
桓辞终于松了口气,然而心里却十分不畅快,耷拉着脑袋回了房间,在阿瑶疑惑的目光下默默爬上了床。
第二天清晨,桓辞是被此起彼伏的鸡鸣声吵醒的。
昨夜原本就睡得晚,且她又存着心事,等睡着时已过了三更,结果刚睡下没多久便被吵醒了,瞧着脸色有些难看。
阿瑶见到她时吓了一跳,忙拉着她嘘寒问暖。
桓辞无精打采地摇着头:“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还说呢,那位孔公子早早地便来了,如今还在旁边的房里等着姑娘呢。”阿瑶喃喃道。
桓辞瞬间来了精神:“他等我做什么?”
“好像是金将军要宴请姑娘和伏三爷,派了他来接你们过去。如今伏三爷一收拾妥当了,就差姑娘了。”
“一大早请什么客,怎么听都像是鸿门宴。”桓辞烦闷地踢开被子,这才不情不愿地下了床。
待她去了偏房时,果见伏慎在桌边坐着,只是眼下有淡淡的乌青。与他对视之时,桓辞在他眼中看到了些许红血丝,心下更是诧异。
此时孔林正在房内踱步,一见着她便朝她走来,脸上挂着一抹浅笑。
“桓姑娘没睡好?”男子走近后盯着她的脸愣了愣。
桓辞不由地瞄了眼他身后的伏慎,见男子正看着二人,忙叉开视线,轻轻摇头道:“还好。”
“这里条件艰苦,委屈你了。”孔林轻声道。
“没有的事,是我自己有心事,所以没睡好,你不必想那么多。”桓辞忙解释道。
害怕他接着追问,她忙接着道:“不是说要去什么地方吗?既然人齐了就早些动身吧。”
“嗯。”孔林点了点头,“我去外面吩咐他们,马上就动身。”
男子走后,屋里只剩下了她与伏慎,一时气氛有些尴尬。
幸而没多久后阿瑶也进来了,提着一个食盒,笑着同伏慎打了个招呼。伏慎朝她点了点头,微笑着接过了她递过去的糕点。
“这是他们送来的,你们先吃点垫垫肚子。”阿瑶将食盒里的东西摆出来,视线在二人身来来回移动。
“伏公子,你这脸色也太难看了吧。”放下食盒后,她忽然对着伏慎左看右看。
桓辞轻咳一声,低声道:“阿瑶,不得放肆。”
阿瑶朝她眨巴着眼,撅着嘴就要走开。
伏慎却仿佛没听到她的话般,朝阿瑶道:“无事,只是昨夜没歇息好罢了。”
阿瑶尴尬地看了眼桓辞,见她并没有看这边,随口应和道:“这儿条件确实差些,你们自然不适应。”
话音刚落,屋子里又进来两人。一个是与伏慎形影不离的扫叶,另一个便是兰馥。
阿瑶看到兰馥,欢快地跑过去挽住了她的胳膊。很快她便注意到了女子红肿的眼睛:“兰馥,你怎么了?你哭过了?”
兰馥慌张地抬头看了一眼伏慎。虽然男子并没有看她,可她依旧觉得忐忑。她轻轻摇了摇头,从阿瑶手中抽出了自己的胳膊。
阿瑶一时愣在了原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伏慎,而后又移向桓辞。
桓辞朝她招了招手:“阿瑶,过来吃点东西。”
阿瑶缓缓走过去,轻声嘀咕道:“你们怎么都怪怪的。”
这话一字不落地落入桓辞耳中。她没再说话,给自己倒了杯水。
一时间,除去阿瑶吃东西发出了细微动静外,屋里其余四人竟都静悄悄的。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时,桓辞有种被救的感觉。她忙起身走向门口的孔林:“能走了吗?”
“嗯,现在就走。”孔林皱眉扫视了一眼屋内的众人,只觉得大家瞧着都没什么精神。
晌午之时,金将军的住处内,众人皆聚集在一处楼阁内。
这位金将军,据说是当今皇后的舅舅,也算是宗政律的长辈。从进了府里之后,桓辞便感受到了这地方的奢华。虽然外头看着平平无奇,可内里却是别有洞天。
他们到的时候,金将军才刚从后院里出来。他着人在此地摆了酒宴,不知请了桓辞与伏慎,还一并请了几个他手下的人和附近有地位的官员。
金将军将他二人的位置安排在了他的左右手边,而孔林则坐在了最靠近门的地方。
这儿只有桓辞一个女子,她平日里虽然不在意这些,如今却觉得尴尬得很。席间觥筹交错,不久便有人喝醉了,言谈之间也放肆了许多。
“将军前几日新得了几个美人,什么时候赏给弟兄们,也好叫我们开开荤。”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圆脸男子咧着嘴,毫无顾忌地叉腿坐着。
桓辞认得他,他姓江,从前在父亲手底下做过事,在并州也是出了名的好色。
男人们毫不顾忌的交谈令她不快地皱了皱眉。
金将军爽朗地笑了几声,高声道:“你急什么?伏相还在此,哪轮得到你来挑。”
说罢,他下巴一挑,叫来了自己的小厮,朗声道:“去,把那几个娘们给我叫来。”
桓辞的脸黑了几分,可在别人的地盘上,也只好忍气吞声。
忽然,坐在最远处的孔林站了起来,看了她一眼道:“将军,桓郡主也在,属下觉得这样不妥。”
“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圆脸男子呵斥道。
按照孔林罪臣之子的身份,他能坐在这里已是不易,桓辞不想因此事牵连他,忙道:“多谢孔公子的好意,但我相信金将军是有分寸之人,是不是,将军?”说罢,她朝金将军举起了酒杯。
金将军轻笑一声,亦对着她举了举酒杯,只是并没有回应她的话。
桓辞莞尔一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时,她听到圆脸男子朗声笑道:“郡主男宠无数,在并州已人皆皆知,怎么会因为这点事生气。孔子野,我看你未免太小心了些。还是你看上了郡主,也想成为那些男人的其中之一啊?”
这话未免说得太重,桓辞瞥了眼孔林,只见男子神色郁郁地看着自己。桓辞知道他的好心,朝他温柔一笑,垂下眼没有说话。
一个男人用这样的话来羞辱女子,无论女人怎么反驳都显得苍白无力。
桓辞没有理会他,一时阁内竟安静下来。
一个皮肤黑黝黝的男子突兀地笑了两声,正要开口缓和气氛,却被伏慎打断了。
“江副将可是醉了?”
虽然他语气平平,可看着男子的眼神却莫名地瘆人。
圆脸男子嗤笑一声,眼神躲闪着,却仍高声道:“哎呦,我忘了,伏大人也是其中之一。”
这下连金将军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不悦地盯着男子。
席间暗流涌动,桓辞胸前的起伏也愈加明显。在这样下去,这饭就要吃不下去了。
一片安静之中,她低低地笑了两声,道:“你们的伏大人无趣得很,哪里值得我喜欢?”
这下众人都将目光移向了她。
那圆脸男子听了这话却又放肆起来,笑道:“既如此,将军怎能只顾男人,不顾郡主呢?军中都是男人,我就不信挑不出一个郡主喜欢的。”
桓辞恨恨地握紧了拳头,脸上却仍挂着淡淡的笑。
从进来起她便发现了,这群人不太喜欢她,也不喜欢伏慎,变着法地给他们难堪。
果然,这么荒诞的话,金将军不仅没呵斥圆脸男子,竟还将头转向了她:“郡主,你看如何?”
桓辞几乎气得要吐血,脸上的笑也快要挂不住了。
就在此时,孔林竟站了起来,拱手道:“郡主,我——”
“就你了。”桓辞瞥了他一眼,语速极快地说道。
席间这人全都大笑起来,圆脸男子道:“子野,你拿什么谢我?”
孔林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而后便神色郁郁地坐下了,只是脸上却泛起了两抹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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