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野经过那日的打击后,消沉了许多。
但所谓情场失意,剧场得意,池野在戏中状态很好,甚至盛淮安都难得夸奖了几句,示意他开窍了。
池野只能苦笑。
最后一场戏时值五一小长假,由于进展顺利,盛淮安大手一挥,决定给剧组放个假。
剧组空转一天,烧的钱就以百万起,只不过盛淮安向来随心惯了,又不缺钱,因此他风轻云淡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所有人仿佛看到有光芒在他身后绽放。
那么刺眼,那么闪耀。
放假前的最后一场戏,大家拍得十分高效。
——北原空和清姬的吻戏。
自那日被清姬闯入家中后,北原仓介就正式向北原空介绍了她:曾经的艺伎,现在的杀手。
父亲的女人。
北原空在心底默默补上一句。
他终于将眼前神秘妖娆的女人和十年前在障子门后的惊鸿一瞥联系起来,内心五味杂陈。
见养子接受良好,北原仓介就让清姬保护他的安全。
数十年的隐忍与埋伏,他与死仇已经不再满足于私下的小打小闹,而是真刀实枪。
不论彼此派来的数十名杀手,光是黑道组织之间地盘掠夺、资源倾轧就不计其数。
北原仓介担心北原空会被对方盯上,于是下令清姬与他同吃同住,也大有为二人牵线搭桥的意思。
这一住,又是三年。
这一年,北原空21岁,清姬28岁。
曾经躲在障子门后偷窥的少年已经彻底长开,属于成年人宽大而流利的骨骼将衬衫撑起,气质也愈发向自己的养父靠拢,喜怒不形于色。
北原空手里把玩着一把枪。
这枪是盛淮安特意找警局批下来的柯尔特,幽深冰冷的枪身反射着一层寒光,他五指轻巧地摆弄着这个小东西,随手拨了一下转轮。
清姬靠在榻上吸烟,烟圈聚拢又散开,她明艳冷淡的脸像是隐在水墨画后的墨荷,气质疏离:“空,这很危险。”
她跟了北原仓介15年,又怎么不明白他的心思。
这些年无论她做怎样的努力,男人都没有接受她。十二年前的吻,更像是她的一个梦。
——可若是梦,她又怎么会记得北原仓介鼓噪不止的心跳,和北原空那双窥探的眼睛?
北原空慢条斯理地将枪上膛,准星对准清姬,看到女人那张脸上毫无动摇、甚至略带包容的表情,眼底闪过一丝疯狂。
食指慢慢搭上扳机,北原空调转枪口,指向自己的脑袋。
“空!”这下,清姬的脸上终于浮现出怒色。
“清姬,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北原空轻声道,“我想和你玩一个游戏,russianroulette。”
“空,放下枪!”
“俄罗斯轮盘赌的发起者认为,这是一场幸运儿的游戏,”北原空弯起眸子,
“我在枪里放了一枚子弹,你猜,它在这一枪里的几率有多大?”
清姬用力掐灭烟头,说实话,她并不在意北原空的生死,可她在意北原仓介,这种被人拿捏的滋味让她冷下脸:
“你不会想知道的。”
北原空身体微微后仰,表情放松而沉醉:“那我们打一个赌,如果枪里没有子弹,你就吻我一下。”
“如果我足够幸运,或许就可以得到五次你的吻,”五指渐渐收紧,北原空的眼神执拗而坚定,“对我来说,这相当划算。”
清姬沉默片刻:“如果你开枪,我只负责把你被炸飞的半张脸缝起来。”
北原空一直循规蹈矩,这场发疯来得突然,清姬完全没有准备。
男人笑了一下:“那你要好好注视着我,把我缝得英俊一些。”
疯子!
清姬无可奈何,左右几个吻,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只要你现在把枪放下,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北原空微微摇头,回答她的,是按下扳机的手指。
“咔哒”
空的。
清姬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逆流了,她指尖颤抖,简直无法想象失去北原空的北原仓介会变成什么样——
如果说她代表着他的仇恨,那么北原空,就象征着他的希望。
如果北原空死了,他对于生的渴望是不是也随之消失了?
清姬不敢赌。
北原空翘起嘴角:“现在,我是不是可以吻你了?”
男人的身高对于房间来说有些逼仄,清姬跪坐在榻上,顺从地仰起脸,闭上眼睛。
“把眼睁开。”北原空轻声命令道。
他要让她清楚地看见,此刻吻她的人是谁。
唇齿相依,舌尖勾缠,空气中传出暧昧的水声。
可拥吻的两个人却无比清醒,两双形状迥异的眼睛对视着。
电光火石之际,朱珠一手迅速勾住他的脖子,双腿锁着男人的下半身,伸手夺枪!
同时,北原空也毫不犹豫地将枪口对准自己的脑袋,扣下扳机!
——砰!
子弹险而又险地擦着他的发梢打入天花板,清姬余怒未消,张嘴狠狠咬了一下他的嘴唇,随后甩了他一巴掌。
“你真是疯了!”
按照剧本,北原空应该不管不顾地再拽过她接吻,可池野的瞳孔却闪过一丝慌张,随即整个人向她扑了过来。
“小心!”
在剧组人员的惊呼声中,天花板上的吊灯晃了几晃,势不可挡地砸了下来。
朱珠被池野护在身下,从头到脚都被比她大两号的男人盖得严严实实,她只听见玻璃碎裂的炸响,和池野骤然紧绷的身体。
“嗯......”
那一声闷哼仿佛她的错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流到她脸上和手上,黏腻湿热。
朱珠抬起手一看:是血。
“天哪没事吧池野?”
“朱珠呢,朱珠怎么样?”
“道具组怎么回事,灯为什么会掉下来?人呢?!”
“流了好多血,救护车,快打救护车啊!”
混乱之中,有人把池野从她身上抬起来。
他将她扑倒的时候还细心将手垫在她头下,因此朱珠除了小腿被迸溅的碎片擦伤外,几乎毫发无损。
她看着池野被抬上担架时从被单里露出来的手背,被擦破了皮,血与灰混合到一块,心底五味杂陈。
478还以为她心疼了,正想安慰几句他不会有生命危险,就听见朱珠感叹了一声:
“男人啊,就是贱。”
小说中原身对池野百般欣赏照顾,最后却是东坡与狼、农夫与蛇,被狠狠反咬了一口。
如今她明确拒绝,他反倒贱嗖嗖地贴上来,舍命救人。
这算什么?
赎罪?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478:???你听听,这是碳基生物能说出来的话吗?
史莱姆在识海里气呼呼打了个滚:
它就知道,等这女人开窍,还有一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