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烨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但旋即他便意识到:公主殿下没打算勒马!
他下意识伸手,想要夺过缰绳。
“驾!”
轻快的喝声传来,朱珠游刃有余地夹着马腹,手臂猛地一收,追月便长长地嘶鸣一声,再度腾空跃起,从男孩头顶飞了过去!
踏月无痕,轻盈地落到了地上,再度远去。
四周一片寂静,只听见男孩的母亲扑上去,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哭。
“哎,真是造孽......”有人不满地望着公主府的方向,最终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小声。
随即,他就像是被什么人盯上了一般,脖子一凉。
因为朱珠不喜欢公主府有闲杂人等,因此宴会举办地点安排在近郊。
阿碧安排了人接应,一到地方,就有一大群少男少女围上来,脸上是虚假的热络。
因为人太多,所以容烨身边也被挤了人,离着朱珠愈发远,他不安地捏着袖子边缘,心情有些低落。
总觉得,殿下似乎......生气了。
“哎!你是跟长公主乘一匹马来的?”
有人注意到了他,是个长得乖张邪气的公子哥,看着就不好相处。
他叼着一根草梗,上下打量他一眼,心底了悟:“生面孔啊,没见过。是那位公主殿下的......面首?”
他故意抬高了语调,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然而走在最前头、数人拥簇的女人却始终没有回头,仿佛对他的难堪处境毫无察觉般。
......肯定是生气了。
容烨垂下眼皮,并不回答。
他骨相绝佳,一张脸仿佛用雪捏成的,纯净无瑕,透着天然的疏离感,不理人时,反倒比在场的任何男人都像个位高权重的贵公子。
“嘶——跟我装呢?”
问话的男人长臂一伸揽住他,对着前方眉目昳丽的女人高喊:“喂,殿下,你的小宠物好像不怎么乖啊。该不会没调教好就带出来了吧?”
他语调放肆,带着鲜明的嘲讽之意。
朱珠这才施舍般地往这看了一眼,只是视线也没落在他身上,而是盯着他身边的男人浅笑,脸上辨不出喜怒。
“卫世子既然爱多管闲事,就请便。”
她轻描淡写道,“别把人打死了就成。”
容烨挺着背,不知为何,心底有点委屈。
“好啊,本世子正缺一个种花的好手,只是夺人所爱不是君子行为,不如殿下,我们比一场,如何?”
卫世子看着和她关系匪浅,言辞充满火药味,颇不客气。
朱珠亦是挑起唇角,红唇浓艳,冷冰冰道:“好啊。”
而这一番嚣张至极的话,也挑起了所有少男少女的兴味。
“押注了押注了!我赌殿下赢!”
“赌注是那个面首吗?长得还不错,我压卫世子!”
“要怎么比?”
卫世子扬起下巴,瞥了眼一望无际的原野:“我们比骑射,如何?”
容烨和卫世子的贴身小厮站在百丈远处,两人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双眼用不透光的黑布蒙着,身上各有一个地方固定了一枚苹果。
容烨的是在头顶,小厮的则是在肩膀。
而卫世子和朱珠各骑着马,背上背着箭篓,她们要分别射中对方的人身上的苹果才算赢。
临时充当裁判的小姐激动得满脸涨红,重重吹响了口哨。
“咻咻!”
容烨听到声音,立刻毫不迟疑地向远处跑!
只是双眼不能视物,双手背缚又无法保持平衡,他跑得跌跌撞撞,相当艰难,时不时就会被没过小腿的草叶绊倒。
“嗖!”
一道道锐利的箭气划过,有的甚至擦着他的脸颊,死亡的气息如影随形,不知何时,那锋利的箭尖就会没入后心。
——卫世子是认真的!他根本不想捉他回去当花匠,而是想趁机“失手”杀了他!
冷汗顺着下颚一滴滴落下,容烨咬着唇,一声不吭,手中临时捡的石子一刻不停地磨着绳索。
“嗡——”
忽的,身体猛地一个趔趄,一股强劲的力道穿透衣摆,“唰”一下将他整个人钉在了地上!
悠闲的马蹄声传来,卫世子恶劣的笑音喊道:“跑啊!怎么不跑了?”
容烨猛地一挣,强行将那片衣角撕裂,膝盖骨被磨得生疼,跌跌撞撞地向前跑。
“嗖!嗖!嗖!”
身后的箭矢像是在戏弄他一般,明明有能力射中他头顶的苹果,却每次只是精准地滑破衣衫,而并不伤及皮肉。
如玉的肌肤暴露在外,暖风拂过,白得晃眼。
容烨听到有人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心底酸涩交加,像是心脏长了牙齿,咬了一口柠檬一样,难受得要命。
殿下、殿下她就这么生气,气到压根不打算管他了?
对啊......说到底,她本来就是这样无情无义的人。
是他自作多情了。
背后、肩膀、大腿、小腿的衣服被依次划破,价值千金的衣裳破布一样挂在身上,缝隙下透出的风光令人喉头微滞。
慢慢的,加油助威的人们换了副心态:
“射他的裤腰带!”
“卫世子加油!”
“不愧是殿下的面首,那身皮肤竟然比女子还嫩......”
荒淫无耻的嬉笑挟着呼呼风声从耳边刮过,下一瞬,暴虐的厉喝连同彻骨的疼痛,瞬间贯穿肌肤!
“卫言,够了!”
“噗嗤——”
锋利的箭头没入小腿,容烨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
他用力喘息着,湿润的地面蹭开了一小块布料,他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有两道马蹄声哒哒疾驶。
随后,长草被践踏折断的芬芳传入鼻腔,一双手有些粗暴地将他提了起来,扯去了蒙眼的黑布。
骤然见到阳光,容烨下意识被刺出了生理性的泪水,长睫颤抖着,泫然欲滴。
“废物。”
女人将他抬到马背上,解开了他的手腕,声音冷硬,带着一丝不耐。
容烨眨了眨眼,忍去眼底的泪水:“对不起,殿下。”
此情此景,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资格叫她的名字了。
她的喜怒是这样明烈无常,一刻教人生,一刻教人死。
他才享受过极乐的滋味,又被她从天堂边缘踹了下来,永坠地狱。
另一匹马,悠悠闲闲地停在了她们面前。
“卫言,你过火了。”
朱珠寸步不让。
卫言笑了一下,他生得极为邪气,如果在乱世里,绝对是杀人如麻的大魔头。
“殿下,是您玩不起了。”
他取箭、搭弦,箭头稍移,对准了朱珠身后的容烨。
“游戏,还没结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