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标清醒,状态稳定。”
淅淅沥沥的小雨中,后续冲进来的安保小队直接控制住了洛伦佐,紧接着医疗人员对着两人进行检查。
洛伦佐乖乖的坐在钢铁的残骸上,任由这些白大褂在自己身上左摸右摸,时不时还有人拉下他的眼皮仔细观察他的瞳孔,夜枭则被抬上了担架,重担终于卸去,整个人昏死了过去,不知道被那些白大褂抬去了哪里。
沉重的吊索从导轨上缓缓落下,逐一挂在黑天使之上,将这具诡异的甲胄抬起,同时雨水冲刷着鲜血,它们汇聚成淡红色的液体落下。
似乎触动了什么,黑天使再度动了起来,残破的双翼缓缓合拢,将自己完全包裹起来,重新变成了那漆黑的卵状。
在这个过程中那些增生的血肉也都萎缩枯死,它们重新藏匿进那钢铁之下,面甲之上的猩红之眼也随之破裂,只留下空洞的黑色缝隙,仿佛是失去了灵魂的铁之躯壳。
“感觉如何,洛伦佐。”
升降台降落至地面,梅林与尼古拉相继走了过来。
梅林再度变成了那副冰冷空洞的样子,为了那美好的理想,他们都在压抑着自己的情感而活。
“还不错,侵蚀也确实存在,只不过只是能一定程度上的影响我的判断,还做不到控制我。”
洛伦佐直接详细地回答道。
“就比如这个东西。”
他说着拍了拍自己身下,剑舞者的残骸。
“我只是想使它失去行动能力,但那种……”
“放大了情绪的负面,那些难以启齿的恶意,对吗?”
梅林直接回答道,他很清楚这些,研究了这么久,虽然妖魔的力量依旧诡异,但那团虚无的力量也随着认知的加深逐渐有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嗯……差不多,它使我变得更加好战,更加愤怒,不过只是一定程度上的引导,我最后能控制住。”
洛伦佐抬起头看了眼逐渐消失在导轨上的黑天使,这是一把双刃剑,但洛伦佐能将其稳固的握紧。
“数据收集的够多了,其实你算得上是黑天使最合适的驾驶者了。”
梅林看了眼纸张上的记录,随后有意无意地说道。
“我?我还是算了吧。”
洛伦佐没有多加思考,直接拒绝道。
“怎么?我以为你会喜欢这个东西的,毕竟它确实很强大。”
洛伦佐这干脆的拒绝令他感到有些意外,他本以为洛伦佐会对这个东西爱不释手。
“强大归强大,它也有着相应的劣势,它不像一把剑,一把枪,我能随时带在身上,对吧?而且我自己就已经足够强,梅丹佐的权能能给予我防护,而我自身的机动性与稳定性也不弱于它。”
仔细的想了想,洛伦佐有些认真的说道。
“甚至说让我再次面对剑舞者,我有信心凭借猎魔人的方式解决它。”
只要摧毁了那推进系统,剑舞者的危险性会大打折扣,而失去了机动性的它,那臃肿笨重的身体远远跟不上灵敏的猎魔人,外置装甲看似严密,那也只是对于另一具甲胄,另一群妖魔而言。
就像骑士之间的对决,甲胄间的缝隙会是最为致命的弱点,洛伦佐有自信一剑顺着缝隙直接扎爆驾驶舱。
“携带性它当然和那些武器比不了了,当然,这也是我们大力发展中庭之蛇系统的原因,别的地方我不敢说,至少在旧敦灵内,我们对于快速投放,还是很有自信的。”
梅林在一旁继续说道。
在净除机关这么多年的发展之下,旧敦灵俨然被改造成了一座堡垒,只是居住在这里的居民从未意识到过这点而已。
那环绕中庭的巨蛇已经将那庞大的身躯缠绕在了旧敦灵、乃至英尔维格的每一处,它与窥视者系统相辅相成,以兰斯洛特为首的快速反应小队便是基于这些,做到了能在妖魔出现时,迅速投放进战场。
战斗的后续则由神秘的清道夫部队解决,无论是受损的场地,还是遍地的尸体,亦或是那些惊恐的人群,他们都能很完美的解决,就仿佛这一切只是一场奇怪的噩梦,梦醒之后一切皆是虚无。
“确实……”
这些话洛伦佐还是很认同的,净除机关与猎魔教团完全是两种行事方式,一个趋近现代,一个越发古老。
“不过黑天使还有着那些令人留恋的地方,比如【间隙】穿梭。”
洛伦佐轻声说道,目前这还是只有他和梅林知晓的秘密。
梅林点了点头,“我会令人把黑天使封存起来,针对于你和黑天使的强化方案也会在后续商讨,至于【间隙】那些……”
这次测试得到的成果太多了,不仅初步确定了未来的甲胄研发方向,也确定了福音教会内部的诡异,他们远没有表面上看得如此简单。
“这些我们需要好好商讨一下,不过也是之后的事了,你先休息一下吧,洛伦佐。”
洛伦佐站了起来,随着动作他能感到身体上传来的那轻微的刺痛,最为剧烈的是后颈处。
在黑天使内延伸的血肉直接联系起了他与甲胄,洛伦佐轻轻的摸了一下后颈,能摸到细小的伤口,那不是电极造成的,那些血肉如同密集的触肢,刺入皮下,蔓延至神经,将洛伦佐对于身体的指令直接截流至了甲胄之中。
虽然驾驶甲胄的次数并不多,但洛伦佐还是能察觉到这份诡异之处,不过他倒没有几分在意,似乎将这些诡异都推给了那圣杯血肉。
洛伦佐与黑天使一定程度上是同源的,这或许是他能被黑天使接纳的原因。
“那我回去了。”
洛伦佐对梅林说道,这阴暗的地下世界他可受够了,虽然活在黑暗里,但洛伦佐对于万里无云的大晴天还是很向往的。
梅林冲他挥手,有人为洛伦佐带路,从地下一直向上,直到重归地表。
带着实验数据,梅林快步返回自己的实验室,如今这个局势真是所有的事情都挤到了一起,而他们不容得有半分的事物,如果走错一步,都有可能在与福音教会的博弈中落入下风。
突然有人拦住了他,高文依旧是一脸的坚毅,就像一个世纪前的那些守信的骑士,只不过他穿着的是不是普通的盔甲,而是现在技术的结晶,原罪甲胄。
“高文骑士。”
梅林说道,虽然都是服务于净除机关,但梅林对于这些驻外的骑士并不是很熟悉。
“梅林总长……你应该清楚目前我们对于洛伦佐的态度对吧?可为什么……”高文有些疑惑的问道,但更多的像是问责。
“因为我们不在乎这些,高文骑士,我知道你遵守规则,可我们有些规则就是……没有规则。”
梅林语态难得轻松了起来,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我当然清楚洛伦佐在身份上欺骗了我们,甚至说他还身怀着一个危险至极的武器,不过他至少目前站在我们这一方,而且他也有着值得我们利用的价值不是吗?
我们对他有利,他对我们也有利,这便是最坚固的合作关系。”
梅林缓缓说道,如果之前对于洛伦佐的身份还有些犹豫的话,在洛伦佐能通过【间隙】穿梭直接侦查静滞圣殿后,他对于净除机关的价值无疑飞升了数档。他的存在利大于弊。
“更何况,如果我们对于每个人的过去都要严加分析,只要有一点污点就要钉上可疑的标签话,整个净除机关至少一半的人都值得怀疑、不可信,哪怕我也是如此。”
梅林为洛伦佐辩解着。
“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正值,高文骑士,我的过去也是占满鲜血,伯劳、蓝翡翠、红隼,甚至说是乔伊,大家都不是什么干净的家伙。”
高文沉默着,他不是擅长和人争论什么,而在这时珀西瓦尔从一旁走了过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别这么严肃啊,唉,高文这个人就是这样,死板的有些过分。”
珀西瓦尔说着还冲梅林做了个鬼脸,她和高文相比完全就是一对反例,一个严肃如石,一个看起来欢乐得不行。
“梅林总长,之所以我们能容忍这些‘不干净’,正是因为他们即使对于净除机关产生威胁,那也是在可控范围内,而洛伦佐不同……”
“这一点你就不要担心了,我还有亚瑟、实际上对于洛伦佐的一切,在我们接触他时,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而且正是各种各样的准备才令我们走到了现在,不是吗?”
高文一怔,紧接着说道。
“如果他真的威胁到了我们,谁来负责。”
梅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停了很久后,意味深长的说道。
“会有人的。”
……
马车在科克街121A的门前停下来,推开车门,车水马龙的轰鸣扑入耳中。
洛伦佐站在门前,倒没有着急进去,而是环顾了一下四周,在门前的一张老旧沙发上坐下。
这张沙发已经坏得不成样子,皮革开裂露出其下的棉絮。在冬天过后它就被凡露徳夫人抬到了门外,不知道准备什么时候处理掉。
洛伦佐则坐在这破旧之上,以一个旁观者看着这熟悉的街道。
他喜欢这种感觉,目睹着行人们的来来回回,看着雾气的升起,白日的落幕,似乎只有在时洛伦佐才能真切的感受到,他是个普通人活在这个普通的世界上,一切都充满着那所谓的“生活感”。
洛伦佐觉得还不错,其实猎魔人的漫长生涯也不是全都在打打杀杀,仔细想想还是有些温柔的回忆。
比如在春夏之时,沙发的位置会多出几把摇椅,另一边还有个遮阳伞,凡露徳夫人会摆上些甜点果盘,闲暇时洛伦佐就和她还有希格坐在这里浪费时间……当然前提是那一个月洛伦佐有好好交房租。
洛伦佐也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在这里坐会,可能是刚刚非人的经历有些激烈,他急迫的想融入这普通的生活中,继续欺骗自己生活的美好……
“洛伦佐?”
有人小声的喊道,声音里充满了不自信。
洛伦佐抬起头,紧接着说道。
“嗯?希格,你这是刚下班了吗?”
看着归来的希格,洛伦佐习惯性的问候道,虽然住了这么久,但他和希格之间的沟通很少,对于彼此的了解并不多。
希格因为吸食致幻剂丢了工作,不过现在他已经戒除了这些,似乎还找到了一份新工作。
“没有,刚刚参加完互助会。”
希格一反常态,很认真的回答道。
他一直很怕洛伦佐,虽然希格以为自己掩饰的很棒,但这些在洛伦佐的眼里是如此的清晰,他很清楚自己在希格的眼里是个什么见鬼的形象,不过这也没办法啊,洛伦佐也不想总带着一身别人的血回家。
“互助会?哦,那个东西啊。”
听他这么说洛伦佐也想起了,为了互相鼓励,很多人都会成立些互助会,比如戒酒互助会,戒除致幻剂互助会之类的。
“嗯……你看起来状态不错,发生了什么吗?”
这已经不是什么状态不错了,洛伦佐这么多年,头一次在希格的身上感受到了些许的开朗,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些什么。
“还行,交了位新朋友。”
“真不错啊。”
洛伦佐由衷的为希格庆幸着,很明显,希格是个有些自闭的家伙,他在很小的时候来到了旧敦灵,在洛伦佐身后的房子里住下,他一直在这里生活,就再未离开过了。
希格没有提过他家里的事,总是一脸茫然的看着这个世界,有时洛伦佐也难以理解他的难过,不知他为何会是这个样子。
“不进去吗?”
他打开门,站在门口对着洛伦佐问道,希格也在试着接受其他人,比如从和洛伦佐正常对话开始。
洛伦佐则摇了摇头,这种人间烟火的感觉,他还想在多体会一会,当然他也觉得有些怪怪的,毕竟他已经习惯了那个阴着脸、沉默不语的希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