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佐左手臂上挂着自己的白纱裙，右手提着鄀九州的白纱裙，一时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本质上真的是个好孩子的人造人少年觉得不能把这么昂贵的衣服丢在这公用的换衣间，他在这大半个学期中通过这件不属于他的白纱裙的主人深刻体会到了何谓不告而取，并且知道有很多人乐意尝试这种行为。
比如班上那些拿走他占座位的教科书的同学。
白纱裙的价格可比教科书贵多了。
带回宿舍，放到鄀九州的床上或者是衣柜里，这样勉强也算是报答了前段时间他生病鄀九州照顾他的恩情。
姐姐说，人情债，能不欠就不欠。
打定主意的夏佐离开了换衣间，他没有通过后门走和鄀九州一样的路进入小花园，毕竟对他而言天气有些太过寒冷，从天幕上落下的雪白六角晶体一点都不可爱反而可恶得很，只要能做到，他都会尽可能得走有空调的室内通道。
谢天谢地，这个学校的学生并不都是抗冻好的哨兵，也有就读网络通讯专业的向导。
夏佐直接从舞会的会场中穿了过去。
舞会已经进入到了第二阶段，在中央跳舞的不只有黑西装的男孩和白纱裙的女孩——军校学生都是如此的统一着装——还有邀请的各路嘉宾，政界，商界以及在这个场合最重要的军部人士，相比于学生们严肃而传统的着装，嘉宾们的打扮无论男女都格外能引领潮流，也格外……奇色异彩。
但是，一身黑衣从会场边缘路过的夏佐依然是无比醒目的。
女装领舞已经让那些对首都国防军事大学最近发生的事不关心的人知道了他，那些已经进入社会，在各个领域都取得了一定的成绩和荣耀的成熟人士看向灰发少年的眼神有赞赏，也有贪婪和欲.望。
“倒是没有想到，李道林的养子相貌竟然是这个样子。”
“方舟大楼里的传言看来并不是没有依据的。”
“能不能和副总统阁下打声招呼，说我想要和他的养子认识一下？”
“当然，白总，没有问题。”
重重耳语如同阴影一般追随在灰发少年身后，夏佐前进的步伐快速又坚定，不知道什么叫做为别人让路的他仿若一道利刃般劈开了人海，在众人的目光中从大门走了出去。
也有眼尖的学生在窃窃私语。
“他手里两件白纱裙里有一件是……鄀九州的吧？”
“卧槽就几分钟，刚才换衣室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最近的那则流言难不成是真的？”
不提学生们那种【天啦撸他们真的在一起了？】的崩溃表情，夏佐带着两人的裙子脚步一拐，下楼梯进入了地下通道。
通道左右都是特殊训练教室，由于人都集中在了大礼堂，平时总有人打架地下区域十分安静，避免遭受风吹雪打的夏佐向宿舍区域走去，却在半路听到了诡异的声音。
黏糊黏糊，汁水四溅。
犬齿闭合，骨头破碎。
咀嚼，合嘴，下咽。
三个不一样的词合为一体，变成了危险，危险，危险。
直觉向夏佐发出了警报。
人造人少年停下脚步，迅速判断了声音的来源，根本没有思考装作没有听见这个选项，靠拢过去，躲在了一面墙后面。
就在他脚边不远出，苍白的灯光下，有怪物的影子在摇晃。
天生擅长隐蔽自己，xd1009经过修改的基因让他具有这方面的特长，夏佐的一系列行动都是无声无息的。
此刻他就站在怪物身后不到五米远，地下区各种反光的金属器材能让他很清楚地看清那只怪物，或者说，虫子。
正在进食的虫子。
成为食物的是地下区的一名守卫士兵，已经失去生命的年轻人一双眼睛里尽是茫然，死不瞑目。
也只有这双眼睛能够表现出亡者消逝前的感情了，守卫士兵眼部一下的半个头颅，加上绝大部分身躯都进入了虫子的口中。
散乱一地的有被咬碎又吐出的布片，暗红色的碎肉和骨片，进食习惯不好的虫子甚至糊了满地的鲜血和骨髓，一边吃一边洒。
检索现场可用为武器的物品……无结果。
眼前目标，必须消灭。
动手……等等。
思考着各种方案，下一刻就要上前拼命的夏佐突然愣住。
按照《重大战争事故管理条例》，此刻他应该向这个地区的最高军事长官报告，并附带上证据，时间，地点，身份等信息。
但是按照这些年他在米斯特研究所说经历过的教育，在见到任何虫子后，他都应该上前将之消灭。
……尽管以体型来看，他和不远处这条虫子谁消灭谁还真的不好说。
李道林和他说过，研究所的规则和社会规则冲突时，他应该遵从社会规则。
随身智能温柔说：“已经搜索到遭遇虫族紧急热线的号码，是否要……”
它卡壳了。
吃完一个人仍不满足，形状仿佛一只过大蜘蛛，和夏佐当初在研究所遇到过的脑虫属于同一种类的虫子回过头，看向夏佐隐藏的方向。
夏佐：“……”
咦！他是怎么被发现的？！！
从没有遭遇到这种事情对自己的潜伏本领很有信心的夏佐向后避开，下一秒一只粗壮又长满刚毛的虫足穿过墙壁，上面留下放射状的碎纹。
如果夏佐反应慢了一点，碎掉的就变成他了。
这不过是脑虫的第一击，如同一台坦克一样轰轰向着夏佐撞过去它一边用另一只长在最前方的长脚抽过来，卷动的长风凄厉哀嚎，比起虫足更先一步飞向夏佐。
不能退，后退就是死路。
人造人猛地沉下身体，两只手臂交叉挡在头前面，毫不畏惧地迎上去。
苍白近乎透明得皮肤下有什么聚合起来，脑虫感觉自己的长足接触到的并非血肉之躯，而是……钢铁！
夏佐大脑中有另一种声音在回响。
【纳米马达紧急启动，纳米护盾聚合，百分之十五。】
【xd1009一号紧急方案，欢迎使用。】
被抵住不得寸进的脑虫以和人类不同的感觉器感觉到了空气中突然散发开的优等基因的气味，对于进食从不是用来满足口腹之欲的虫族来说，那是大餐的味道。
鲜血沿着夏佐的手臂蜿蜒滴落。
一滴，又一滴。
第三滴，滴落的不是鲜红的血液，而是灰绿色的，虫子的体.液。
撤下护住头的手，后退的夏佐看到了那只长足上被他开出的大洞，灰绿色的液体从其中喷涌而出，若不是夏佐后退及时，大概会被淋一身。
夏佐举起双手，摆出格斗的架势。
伤口在纳米机械的缝补下已经愈合，只有残留的斑斑血迹才能证明刚才这里有一道伤口，并非是脑虫带来导致的，真正造成伤口的是夏佐此刻手腕上的“东西”。
那看起来像是从骨头中长出来的刀。
在米斯特研究所最初的设想中，纳米马达和纳米机械并非只能迎来给xd系列的人造人提供近乎或超越哨兵的肌肉筋力，那些人肉眼看不见的小东西同样也是人造人的武器。
在真正制造出来后，他们发现和人体结合的纳米机械性能不够稳定，无法作为主体武器而存在。
不过，当做一次性用品救急还是很不错的，所以它们被保留了下来。
无论是在xd1009体内，还是在xd1001体内。
夏佑拿着从手腕中长出的长刀指着安怀春，完全不在意从腕部滴落在地的血液。
鄀九州挡在安怀春身前，手里拿着训练用塑料刀，和他对峙。
“喂，小子，让开。”夏佑说话从来都是恶声恶气，“好狗别挡路，不走我就砍死你。”
“真是难得一见，”鄀九州的语气比他更恶劣，“竟然有人比我还会大放厥词。”
黑发的哨兵看起来十分镇定，无论是他面前的夏佑还是他身后的安怀春都是如此觉得。
没有人知道他心里的震惊和咆哮。
眼前的这个古怪人物和夏佐长得实在是太相似，那是一眼就能看出的血缘关系。
“你是谁？”鄀九州问：“你和夏佐是什么关系？”
夏佑挑起眉。
“你认识夏佐？”
没有等鄀九州回答，他紧接着又说：“你问我……和那个失败品是什么关系？”
失败品。
这已经是鄀九州第二次在和夏佐相关的事情中听到这个词了，上一次听到还是从那个猥琐医务室负责人那里。
他又想起夏佐锁骨下的条形码和编号，他期望那只是夏佐玩闹给自己刺上的，现在想来……那更可能是相关某个组织。
他对面那个桀骜不驯宛若野兽的青年大笑。
“夏佐将是一个死人，而我就是马上要杀死他的人。”
夏佑用舌头舔过发痒的犬齿，身后仿佛有无数凶兽的血影。
“既然你们认识他，那就让我拿你们祭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