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长，你说咱们回去还能吃上豌豆尖吗？”一个嘴唇干裂、啃着冰馒头的战士问。
“能，当然能吃上，以后咱们还能吃上新鲜蔬菜，有豌豆尖、番茄、茄子、黄瓜、豆角，想吃啥有啥。”
罗盛勇抓一团干净的雪含在嘴里，望着远处的山脚下憧憬着。
嘴唇干裂带着血迹，手背上全是冻开的冰口子，脚上的冻疮跟袜子黏在一起。
每走一步，鞋子里打滑，破裂的冻疮流出血水打湿鞋垫，停下来一会儿又冻成冰。
罗盛勇回到一营营地，把豆芽教会炊事班泡发后，就带着一队战士上雪山巡视各个岗哨。
这一走就是两周，挨个检查岗哨情况。
一路上饿了只能啃冰疙瘩馒头，渴了含口雪。
水壶里的水冻成冰，根本喝不了。
最开始当兵的几年，在雪山的岗哨上守卫，一年下来换防休整一次。
守岗哨那是真的痛苦，风雪呼呼吹，两个小时换岗下来，人都冻僵了，路都没法走。
回到屋里也没好到哪里去，只不过没了大风吹。
冰冷的地窝子，那时没有炉子生火，里外一个温度，晚上睡觉不敢脱衣服，得裹着军大衣睡，不然一晚上冻得没法入睡。
洗漱全是化的雪水，冰冷刺骨，上面生火不易，每人每天限量用开水，战士们几天才洗漱一次，衣服上全是一股味道。
还好一天两餐能吃上热的。
那时真是仗着人年轻，挺过来了。
现在半个月巡视一次，吃的都是从上一个岗哨点带的馒头。
运气好天黑前赶到下一个岗哨点，运气不好还得摸黑走夜路，不然外面的寒冷能冻死人。
这次出发，一路上大家心心念念着吃豆芽，明知道回去已经没有了，但难熬的时候念叨念叨，也能给人无穷的力量。
“营长，怎么会有人想出在这里种豌豆尖儿呢？”有战士来了精神。
多少年没吃这玩意儿，以前地里多得是，那时嫌它香气闷人，这会儿想起来只觉得鼻尖都是它的清香可人。
“当然有，团部都种上了，我走的时候都长了这么长的秧苗，再晚几天我就能吃上。”罗盛勇边说边比划。
“真的？”战士们目光灼灼盯着营长，咽了咽口水。“谁种的？这么厉害！”
“我媳妇！”罗盛勇骄傲道。
“嫂子真的来了？嫂子怎么种出来的？”战士们忘了饥渴，仿佛眼前有许多豌豆尖儿。
“你们猜，她怎么种出来的？”罗盛勇卖关子。
“怎么种的？营长，你快说说呗。”战士们充满了斗志，比刚才精神了许多。
“大棚种植，没听说过吧？呵呵…”罗盛勇笑呵呵道。
一咧嘴扯得嘴唇裂开，血珠沁出，罗盛勇随手一抹。
“营长，啥叫大棚种植？”战士们追着营长问。
“就是在地里搭棚子，盖上薄膜保温，就能种上其他季节的菜。”
“乖乖！营长，嫂子是什么脑子，能想出这个办法！”有种过地的战士品出味儿来。
“营长，那咱们营什么时候也能种上？是不是也是嫂子过来种？那咱们是不是就能看到嫂子了？”
“美的你！”罗盛勇笑道，“团部种成功了跟着就会让咱们学种，你嫂子不可能过来，不过，出发前咱们营里也种了一点儿豌豆尖。”
“真的？太好了！”战士们欢呼，“营长，是不是以后咱们都能吃上了？”
“应该会吧！要是成功的话。”罗盛勇道。
一行人聊着这个令人兴奋的话题，脚步不自觉的轻快了许多。
天黑的时候总算回到营部。
“营长，我咋闻到豌豆尖的香味儿？”进了营地大门，有战士嗅了嗅空气道。
“你这狗鼻子，有这么灵吗？聊了一路的豌豆尖儿，回来闻啥都是豌豆尖儿的味道。”罗盛勇笑骂。
“嘿嘿，那不是太想吃了嘛！要是在团部就好了，这会儿肯定能吃上豌豆尖儿。”战士不好意思挠挠头。
“哎哟，你们可算是回来啦！快快快，你们运气好，赶上了！”
刚进食堂，炊事班长老郑激动地迎上前。
“怎么，老郑，豆芽还给我们留着呢？”罗盛勇打趣道。
“什么呀，是豌豆尖儿！”老郑忙道。
“豌豆尖儿！老郑，真的，没骗我们？”战士们开心坏了，顾不得洗手，把老郑团团围住。
“当然是真的！一会儿就炒给你们吃！团部专门送过来的，算着时间你们该回来了，特意给你们留了一份。”老郑乐呵呵道。
高政委让人给三个营地送的，到的时候菜还很新鲜。
老马他们特意用薄膜盖在箩筐面上，就怕路上坏掉。
老郑做菜的时候特意留了一盆，这会儿见营长他们如期归来，心里欢喜的很。
“赶紧的，老郑，我要吃三大碗米饭。”有战士大声道。
“呵呵，好好好，我这就去炒菜，饭给你们热着呢，一会儿就好！”
老郑屁颠屁颠进厨房去。
很快厨房里响起滋啦的油声，然后一阵阵的清香味飘出来。
战士们把饭盆端上桌，摆好碗筷，伸长脖子看向厨房，肚子里一阵咕咕的鸣叫声。
“来啦，来啦！”老郑端着半盆冒着香气的炒豌豆尖儿出来。
“哇，真香！”战士们手脚麻溜地装满米饭。
看着豌豆尖都没动筷子，而是去夹土豆丝、萝卜，明明馋得不行。
“快吃啊！”罗盛勇催道，“想了一路，咋不吃？”
“营长，你吃呀！”战士们笑笑。
营长都没吃，战士们不好动筷子。
“你们这帮臭小子，什么时候跟我客气上了？快吃，老郑在厨房给我单独留了一碗。”
说罢罗盛勇端着饭碗去厨房，自己在这里战士们放不开。
罗盛勇一走，战士们的纷纷瞄准豌豆尖，筷子飞舞。
吃到最后，盆里的菜汁都分了，最后有人干脆把米饭倒入菜盆拌了拌，吃的干干净净。
“老罗，你咋到厨房来了？”老郑在收拾灶台。
“到这里清净些，免得那帮臭小子闹腾。”罗盛勇笑呵呵的，扒拉着碗里的土豆丝。
“你没吃豌豆尖儿？”老郑看着营长的碗，懊悔自己没留一份出来。
“不用，让他们吃，我才休假回来，吃了不少好的，这些孩子们好久没吃上，不去跟他们抢。”罗盛勇笑笑。
老郑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