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句话,便叫安慕顿觉身处云端。
恍惚间想着,郡主对北戎秦悬甜言蜜语的时候,他也是这种感觉吗?
“陛下命你几日后出行?”
安慕迷迷糊糊交代了个一清二楚:“三日后。这几日,雷尚书需将粮草筹备完善,大皇子亲自清点后再送去边关。”
三日。
安重华暗自沉吟着。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暗藏的湖面下,暗藏着汹涌的危机。
然而她却不能避之不见。
盖因这危机损害的,或许是大庄的国土和子民的生命。
还未成行,庄飞云意料之中地问罪上门。
“你要押送粮草去边关?”
他神色不善,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安重华总能如此精确地做出他最不喜的事情。
或许这也算得上另一种形式的心有灵犀吧。
安重华做出一副对其中内情丝毫不知的懵懂神色,“边关战事一起,兵部采买粮食,本就要经户部结算银钱。如今胡尚书忙于人口税收盘点,自然只能由我来负责此事。”
庄飞云双眸微眯,一寸一寸地打量着她,厉声问道:“你是为了边关战事,还是为了跟安慕偷情!”
这一指控,比之他在朝堂之上污蔑她戏言误国,来得更加诛心!
不怪他作此联想,赏虎宴上,安慕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了救她宁愿违背自己的命令!而安重华为了袒护安慕,敢当面呵斥王兆!
若说他们不是早有私情,庄飞云无论如何都不相信。
他可以对安清和心动,跟她在宫闱内厮混。安重华若敢维护其他男子,便是对他的背叛!
安重华也冷了脸,“自殿下回临安后,见了重华无半句温言好话,每每不是指责重华违逆纲常,便是指责重华太过刚硬。
及至后来,还在朝堂之上挟私报复,如今又以偷情二字来污蔑我!”
“要说这桩婚事,是陛下亲自指派,奈何皇后娘娘、宣平侯,甚至殿下都对重华百般不喜。
不知日后,又会将何种污水泼在我头上!”
说至后来,她双目喷射冷芒,“我生下来就是这般,做不来别人的温柔如水!
殿下不喜我这般性子,为何又要接了赐婚圣旨!既然接了圣旨,为何又对我如此挑剔侮辱!”
庄飞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好不精彩。
他不过随口一问,安重华便有一通长篇大论等着他。
须知他今日上门相阻,话虽不好听,却着实是为她考虑。
押送粮草一行,安慕和雷郁注定命丧边疆。
“你既没有二心,此次边关之行便免了吧。那不是什么好差事,日后你就知道,本殿是为你好。”
这已经是他所能说的极限了。
安重华心下一寒!
朱家军中果然有鬼,而这阴谋诡计,就是庄飞云一手布置!
这个目光短浅的蠢货,竟敢为私利动摇国本。
看她神色莫名,庄飞云以为她妥协了。方才安重华的控诉又在他脑海中回响。
说来说去,她总归是自己的正妃,自己对她诸多挑剔的确不该,难怪她会如此委屈。
这般想着,庄飞云缓和了口气:“本殿知道,过往种种你心里有委屈。
只是为了大局,本殿只能委屈于你,待日后成婚,本殿自会多加弥补。
你也无谓再使这种小性子,日后本殿多宠着你,好不好?”
……
安重华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听着他滔滔不绝,不禁感慨,或许这就是皇权赋予他的自信吧……
待听到他说,自会找胡珺去,取消她前去边疆的差事。
安重华倏地站起来,忧心忡忡道:“边关之行竟如此危险?殿下莫非知道什么内情?
若是如此为何不立刻告知殿下,也好让朱将军有所准备!”
庄飞云脸色冷凝下来,一时不知道安重华是在做戏,还是真的没听明白。
“边关战事瞬息万变,本就危险重重,有什么内情不内情的。”
他冷声呵斥:“本殿是你未来的夫君,让你做的事,你何须追根究底!”
安重华便也正色道:“正是危险重重,我才要亲自前去。
这次兵部采购的粮草之多,花费国库三成,即便我命丧边关,这批粮草也不容有失!”
她说这话时,细致地观察着庄飞云的神色,见他微微露出不自然,心中更加笃定他会对粮草下手。
“我虽是殿下的未婚妻,更是大庄官员。殿下这个命令,重华难以从命。”
“好,你好得很!”
见她油盐不进,庄飞云几要七窍生烟!
“你是笃定本殿拿你没办法,几次三番违逆我!本殿言尽于此,你若一意孤行,”
他停顿片刻,仿佛彻底下了什么决心,“后悔莫及之时,可别再来求我。”
“殿下放心,今生重华绝不后悔!”
盖因她后悔的事,都停留在前世。今生她绝不会为了任何男人委屈自己,委屈大庄的子民!
“好!好得很!”
庄飞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看着安重华,看着这个冷心冷情,敢不把他放在眼中的女人。
今日她对自己不屑一顾。
他日身居后宫,只能依靠自己的宠爱时,看他会不会低下高贵的头颅讨好自己!
他迫不及待看到那一天!
“殿下大驾光临!该死的怎么没人通报一声!下官有失远迎!”
安国公高呼着一路小跑入内,身后跟着安国公府众人。
丢了二皇子这门亲事,如今安国公府无论如何也要将大皇子伺候好才是!
他喘着粗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家眷一起朝庄飞云行了个大礼。
庄飞云扫视一圈,独独不见安清和母女二人。
“怎的不见清和小姐?”
他问话时,嗓音中带着被冒犯的余怒,是以安国公还以为安清和将大皇子也得罪了。
“这个孽女,犯下大错以致被皇家厌弃。下官罚她在屋内禁足,不得随意出门!”
孽女?安重华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往日他可是将安清和如珠如宝地捧在手里,看来在利益面前,父女亲情也不过是昙花一现。
“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