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眼里,皇权比百姓名声重要百倍。
为了皇权,他可以手起刀落斩了朱尧,也同样可以力排众议保住我。
他的自负是朱家的催命符,反之也是我的保命符。”
她神色淡淡,透出无边的讥嘲。
两世为人,对大庄皇室的作风,她了若指掌。
朱蔚月沉默片刻,沉声道:“郡主大恩,朱家上下都会铭记于心。”
安重华无谓地摇了摇手,眼尖地瞥见有人接近,迅速换上一张柔和的笑容。
“郡主大驾光临!让小人的水云间蓬荜生辉!”
此人便是水云间的老板,大庄排名第二的富商之子,钱运极。
他长得圆脸圆眼,笑起来十分讨喜。
“怎的急着要走,可是小店的菜品不合口味?”
安重华温声道:“水云间的菜品在整个大庄都算得上首屈一指,怎会不合口味。”
这倒是实话。
听闻钱家老祖宗是前朝的厨神,一手厨艺流传至今,堪称盖世神技。
本朝以做酒楼起家,短短十年间就敛出惊天巨财。
再过几年,大庄第一富商的名头会不会属于韩家,还待两说。
不过,如今韩家通过安清和,已经跟庄飞云牢牢绑住。
钱家若不找艘大船,势必被韩家吃干抹净。
是而,安重华一看便知他的来意,将水云间从布置到菜色狠夸了一通。
钱运极满面含笑,殷勤备至将她送了出去。
在她临上马车前,状似不经意地忧心忡忡道:“听闻大殿下身边的清侧妃也要开酒楼,届时我这水云间不知还有没有生意。”
安清和开了香铺,临安城中稍微有些名气的香铺都被庄飞云以各种名头收缴了铺子里的货物。
若安清和要开酒楼,其他酒楼势必要退让三分。
一对目光短浅的东西。
若商人们都不敢来临安做生意,临安的百姓们又该如何生活?
安重华没将这重心思表现在脸上,含笑劝慰:“水云间的菜色独树一帜,想必不会受到影响。”
这话算得上不甚明显的许诺。
钱运极当即喜形于色,圆溜溜的眼睛堆满真诚,又命人将早就打包好的糕点奉上。
“这道金丝玉翠丸是小店特色,小小心意还请郡主笑纳。”
安重华点点头,身后浩浩荡荡的丫鬟们上前将之接过。
一路上,朱蔚月没再多说什么担忧。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决定,这计划最终的受益者又是朱家,她再说什么话总显得假惺惺。
只在心里默默铭记这份恩情。
回府后,云娘怪模怪样地凑到面前,“那位青儿姑娘,已经安置在三小姐院子旁边的玉清小筑。
这些时日世子爷总去三小姐院中赏景缅怀,定然能经常看见青儿姑娘。”
安重华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见她心情不错,云娘又大着胆子问:“奴婢斗胆问一句,郡主跟小朱将军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呀?”
这世上她最崇拜的人是安重华,第二崇拜的便是朱蔚月。
听二人神神秘秘地说话,她的心里便如猫抓一般,抓心挠肺地想问个清楚。
安重华抿了口茶,眼里透出愉悦的光。
“密谋什么,明日你就知道了。”
云娘满怀期待地入睡,期待着第二天能听到什么趣事。
果不其然,第二日,一则消息如晴天霹雳,撼动了整个临安城!
出门打探的云娘风风火火闯入了碧华苑,将还在伺候梳洗的雨娘挤开。
“大事不好了!坊间都在传言郡主的凤命是假的,说郡主是虚凤假凰,真正命定的凤命是安清和!”
室内的丫鬟们脸色骤然一变。
这凤星的批命对安重华来说有多重要,人尽皆知!
她的荣耀、婚事、地位,甚至众人的尊重和喜爱,都是源自于此!
若有朝一日,一个人的立身之本被彻底推翻,那该是多大的打击?
云娘失神地摇着头,满脸泰山崩顶的愤怒,夹杂着隐隐约约的恐惧绝望。
“郡主,这些人好大的胆子竟敢这么编排您!我这便去将他们的嘴撕烂!”
众人如临大敌的神色中,泰然处之的安重华显得格外违和。
她不紧不慢地将净手的帕子丢到脸盆之中,吩咐了一句:“替我梳妆。”
这才慢悠悠地看向云娘,“传言不止于此吧?还说些什么?说来听听。”
她的镇定如冬日炭火,迅速感染了满屋子的人。
众人对视一眼,又有条不紊动作起来。
唯云娘急得跳脚:“都什么时候了,还关心这个!坊间不止说您是虚凤假凰,还说您跟真正的凤星相克!”
安重华挑挑眉,相克这个说法,倒不是她提出的。
大皇子身边真是能人众多,这等话都编得出来。
她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云娘,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传言那个清香阁在韩震手中时,门庭冷落,然而转给清侧妃后,便日进斗金!不止如此!”
云娘猛跺了两下脚,愈加愤慨。
“他们还说之前朱将军在南疆战败,便是因为您赐婚大皇子,夺走了安清和的运势,从而也败坏了大庄国运!
而双山一战之所以会大胜,便是因为安清和赐婚了三皇子,只要她命运顺畅,大庄便会国运昌隆!”
这说法实在太恶毒!
就连沉稳的雨娘都骂了一句脏话,“什么屁话,竟敢编排安清和是福星,郡主却是克星。
这些人真是不要命了,都该抓起来打板子才是!”
云娘愤怒地点点头应和,又道:“更恶毒的是,那些人还说如今边关战事僵持,定是因为郡主一回临安就克住了安清和,非得要……”
她迟疑着看向安重华。
见她神色轻松,才敢继续说。
“非得要废了郡主的位分,退了郡主的婚事,将郡主送到南山寺剃了头发做姑子为大庄祈福,才能赢下战事!”
安重华了然地点点头。
这番说辞跟她提供给朱蔚月的大差不差,只不过将安清和尽可能地美化了,又加了许多抹黑她自己的说辞。
此刻,各酒楼茶楼、乃至大街小巷都围满了人,津津有味听着说书先生唾沫横飞。
庄飞云听着手下来报,很是出了一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