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七娘霎时脸颊布满红云。
自从签了婚书之后,她一直保持着这副娇羞待嫁的模样。
如今梦想骤然成真,叫她既羞涩又期待。
双手将那帕子翻来覆去地缠,仿佛缠着的是庄飞云健硕的胸膛一般。
虽然羞涩,她脚下却一丝迟疑也没有,紧赶慢赶地跟在雷郁身后,一溜烟出了雷府。
只是,“雷大人,这怎的越走越偏了,咱们不是要去皇宫吗?”
雷郁还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皇宫?皇宫是皇子公主们住的地方。
今日一早,皇上下了圣旨,贬大皇子为庶民,如今他不住皇宫,而是住在西郊的住宅里。”
说着他抽空往后看了一眼,一叠声劝道:“七娘子别急,咱们脚程快一些,中午之前还能到。
刚好你可以替庄飞云做顿午饭,也好展示展示你贤惠得体的一面。你愣着做什么?快些走啊!”
雷郁的肚子一挺一挺的,仿佛格外迫切的样子。
安七娘的脚步却逐渐慢了下来,直至完全停住。
“雷大人,你莫不是诓我吧?好端端的,大皇子,怎么会变成庶民?你不想帮我直说便是,何必这样耍我。”
她有些不快地转身想回雷府。
不知为何,前方仿佛是一个陷阱,她要是再往前走,就要被未知的东西吞吃入腹了。
雷郁连忙唤住她:“我骗你做什么!大皇子你也见过的,他有没有被贬为庶民,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再说你签下的婚书可是如假包换的,我要骗你,不就是欺骗皇家吗?”
这般说着,叫安七娘越发不安。
见状,雷郁也不劝了,直接叫下人将她扛起来往西郊抬过去。
西郊如今算得上人满为患。
被贬为庶民的皇子,大庄立朝以来还是头一次。
某种程度上来说,庄飞云也算得上载入史册之人了,虽然不怎么光彩便是。
安清和跟林曼桃两人抱着行李,瑟缩跟在他身后,被百姓们满是趣味的目光打量着,简直羞愤欲死。
他宫中本还有一个李侧妃,只不过在圣旨下发之后,立刻托了关系接回家中。
虽名声不好听,可好歹不用这般丢人现眼。
而安清和,安国公满脑子都是夺情一事,哪还记得这个没了用处的女儿。
更不用说林曼桃,全然依附着庄飞云想出人头地,如今庄飞云自己深陷泥潭,她又能去到哪里。
不过,一旁的内侍到底不敢太过放肆,对着庄飞云还是颇为恭敬。
“庄公子,这便是陛下拨给您的宅子,您请入内吧。”
庄飞云看着这两进的小宅子,羞恼夹杂着愤恨,直让他牙关咯咯作响,一句话也说不出。
不过,也不需要他说什么。
兴庆气势汹汹带着人冲了过来。
还未开口,便高高举起马鞭,往庄飞云身上抽了过来。
鞭子划破空气,带起猎猎风声。
庄飞云毕竟是练武之人,下意识往一侧躲去,那鞭子落了个空,重重挥在一旁的安清和身上。
“啊!”
她一身细皮嫩肉,霎时划出鲜血淋漓的可怖印子。
“姑母,你这是做什么!”
庄飞云铁青着脸。
这鞭子虽没打在他身上,却活似抽在他脸上一般。
“姑母?一介庶民,也敢叫我姑母?”
人群中,庄锦年和庄玉星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没想到父皇最喜欢的儿子,就这么轻飘飘地倒下了。
看着满身狼狈的安清和,庄玉星止不住地后怕和庆幸。当初若娶了她的人是自己,今日沦落成庶民的也会是自己。
这个女人,果然是沾不得。
被人围观的庄飞云却是羞愤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今时今日,哪怕是他想息事宁人,也要看兴庆配不配合。
“若是为了黄驸马的死,你该去找安重华,是她一力主张判黄驸马死刑!”
兴庆疲惫的眼眸狠狠剜了他一眼,“安重华一力主张?拍板下令的人不是你吗?
前往桃城查案的钦差不是你吗?决定推驸马做替死鬼,好保下胡鹤扬的不是你吗!”
一字一句,问得庄飞云张口结舌,一个辩解的字也说不出。
“对了,不光是你,听说还有你身边的女诸葛?用黄驸马的死来掩人耳目,遮掩你和胡鹤扬的卑劣勾当!”
兴庆举着马鞭,尖厉地指向林曼桃。
“奸夫淫妇,踩着驸马的头来谋富贵王权,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有一颗熊心豹胆!”
说完这句话,兴庆已是面目狰狞,满脸疯狂。
发狠地扬起马鞭,朝着庄飞云和林曼桃挥过去。
庄飞云身手矫健,尚可以狼狈逃窜一番,只被鞭子的尾部刮出细碎的血痕。
林曼桃却是躲都无处躲,一整个被密不透风的鞭子网住。
硬生生挨了数十鞭,直抽得她皮开肉绽,在地上来回打滚着。
跟身体上极度的疼痛相比,她此刻才发现,当日林家败落带来的那些羞辱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若早知跟了庄飞云,会有这么一劫,她宁愿永远蜗居在桃城那个阴暗的角落里,做一个落魄潦倒没有未来的女子!
数十鞭之后,林曼桃已是奄奄一息,如死鱼一般仰躺在地,进气没有出气多,更不用说扭滚躲避鞭子了。
庄飞云指望着兴庆出了这一通气后,可以冷静些许。
没想到这残忍的一幕,反而激发了兴庆的凶性。
她跟黄禄夫妻多年,早就知道黄禄那些不为人知的小癖好,往日她对此只是默默忍受。
可暴戾的情绪,早就在日积月累的观察中,悄无声息地渗入她的骨髓。
第一次见黄禄虐打女人,她只觉得不寒而栗。
却因为对黄禄习惯性的服从,而说服自己这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发泄而已。
随着黄禄的变本加厉,她不但开始接受这种暴虐行径。
更会在女人有所反抗的时候,站在黄禄身边一齐施压,逼迫对方屈服。
如今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亲手虐打林曼桃,不但不觉得胆寒可怖,反而有一种黄禄并未死去,还在她身边陪伴着的错觉。
以致她虽累得气喘吁吁,心绪却格外激昂,甚至隐隐有些兴奋。
只不过,仿若尸体般的林曼桃已然提不起她的兴趣,她阴戾的双眸略一转动,居然扫到安清和身上。
呵,安重华的妹妹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