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敢问桃子施主，您今年高寿？没想到山里的空气这么养人，真是一点都不显老啊。”
小和尚问完，李桃子说道：“啊？什么意思啊？”接着没等小和尚说话，她自己就先说道：“不是，我…我是想说，梁哥那张老照片里的人，是我的样子，但是，也不是我原来的样子，而是…是我现在的样子，他好像…他好像…”
说到这里，李桃子忽然说不下去了，看起来，她又像是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又像是不太愿意面对一些东西。
而好巧不巧的是，对于李桃子描述的这种情况，不久之前，我刚刚经历过一次。
五十年前的李桃子的照片，二十年前的司惊鸿的照片。
其实，那天从福利院离开之后，我就也一直在思考司惊鸿和那张老照片的关系。
而对于我的认知来说，这件事唯一勉强还算合理的解释，其实也简单。
就是凑巧长的一样了。
地球上几十亿人，有两个人凑巧长的一样，很有可能吧？很讲理吧？
虽然我也知道，这答案和眼下的事实还有一些出入…
不过通过李桃子的说辞，我却觉得，她遭遇的，好像就是这种情况。
于是，眼看她说不下去了，我便试探着接嘴道：“桃子，你的意思是，你在他身上发现一张老照片，照片里的人，跟你被梁哥…被梁哥打扮以后的如今的样子，很像？”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把跑到嘴边的‘改造’二字，换成了‘打扮’。
李桃子看向我，点了点头。
我继续说道：“因为有这张照片存在，所以你觉得，梁哥当初跑到你老家找你，其实是奔着这张照片找的？”
李桃子的表情有些伤心，但她还是点点头说：“嗯，我可能…只是梁哥寻找的一个…替代品。”
“替代那张照片里的人？”
我顺嘴说了一句。
李桃子表情很艰难的再次点了点头，然后像是有点破罐破摔似的说道：“其实，梁哥一开始教我打扮时，我还没这种感觉，我以为他只是嫌我丑，嫌我土，才教我打扮的，我自己也知道，我确实长的不好看，那梁哥要教我打扮，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阿弥陀佛，女施主你是真少点儿自知之明啊…”
看着李桃子秀丽的脸庞和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和尚语气复杂的说了一句。
“啊？什么意思啊？”
李桃子冲小和尚问完，小和尚赶忙打了哈哈，让李桃子继续说她的事。
于是李桃子就继续说道：“但是，就是自从从这里搬走以后，梁哥…梁哥不光他自己整个人都变了，他对我的态度，也忽然变得好奇怪，我越来越觉得，他不是想让我变得好看，他是…他是在心里有一个很确定的形象，他要把我变成他想要的那个形象…甚至连说话语气，走路姿势，吃东西的口味什么的，他都对我有要求…而且他现在的脾气变的好差，只要稍微不顺他的心，他就会发脾气，会摔东西，还会骂人…他，他好像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然后，他还想把我也变成另一个人…”
说到这里，李桃子的眼神里流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恐惧。
看来，后来的梁东瑜，真的让李桃子很害怕。
而听着李桃子的描述，我想象了一下那种情形，瞬间便觉得，她的恐惧是正常的。
一个原本熟悉并且深爱，甚至在这座城市里是她唯一依靠的人，忽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不止是性格，还有身份地位等等，全变了，从彼此亲密，变成了近乎完全陌生。
这种情况下，对方还在逼自己也去改变…
“女施主…”小和尚忽然表情相对严肃的问道：“那么，你说的那张照片，你是怎么发现的呢？你发现后，那位梁施主又是怎么做的呢？这张照片，那位梁施主一直随身携带吗？”
李桃子说道：“没有，以前我从没见到过那张照片…起码我和梁哥住在这里时，他身上肯定没有这张照片，因为那时候，梁哥的衣服都是我帮他洗的…是用那个洗衣机洗的。每次要洗之前，我都会掏一下他的衣服兜子，兜子里面有东西就拿出来，确定没东西了，才会放进洗衣机里…后来从这里搬走以后，梁哥说，衣服交给员工洗就可以，以后不用我洗了，但是我觉得，我能为梁哥做的不多，所以有一天他又换下衣服，我就帮他收到了洗衣房，然后从他衣服的兜子里掏出了这张照片…当时，他喝醉了，第二天，我拿着照片给他看，他…”
说到这里，李桃子的眼神中再次流露出了恐惧。
不过在小和尚的催促下，她还是继续说道：“然后他，他就生气了，他生了好大一个气，我第一次见他生那么大的气…不是，我是第一次见有人可以生这么大的气…他摔了好多东西，骂了好多好难听的话，他最后让我跟他保证，保证以后再也不碰他的私人物品，才…才松开我的。”
“松开？阿弥陀佛，他还捆你了？”小和尚相当惊讶的问了一句。
李桃子抬起手护住自己两边肩膀，摇摇头说道：“不是，他…他就抓着我这里，抓的好用力，好疼，直到我答应他，他才松开手。”
一直没说话的成义忽然问道：“那你有没有问过他，那照片是怎么回事？”
李桃子委屈的撇撇嘴，说道：“我哪里敢问啊？现在随便说点什么都有可能被他骂…”
小和尚说道：“啊呀妈呀…不是，阿弥陀佛啊，这可真是男人有钱就变坏啊…可是怎么能坏成这样呢？那，桃子姑娘，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不知道是小和尚这句话里的哪个字眼击中了李桃子，他一说完，李桃子忽然…打了个哈欠。
不过仔细想想，姑娘这一晚上连逃带哭还带说了这么半天话，会累倒是也挺正常。
“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小和尚说道：“女施主遇此磨难，既然被贫僧看到了，那贫僧就不能不管，这样，今天天色已晚，大家听我安排，女施主，今晚您就先去封光施主家将就一宿吧，贫…”
“你是不是有病？这么个清白大姑娘你瞎安排啥？孤男寡女…”
我刚说到这儿，小和尚赶忙解释道：“施主误会了，贫僧的意思是，封光施主你来我家沙发上睡觉，桃子施主一个人去你家过夜…我家空间大，咱仨人也挤的开。”
“哦，你是这意思啊？嗐，那跟我想的一样，我也是这意思，你看你说话都说不清楚，那什么…”
说着，我转头看向桃子，问道：“那，桃子你有别的想法吗？”
李桃子说道：“我…我也不知道，我出来的急，手机什么的都没带，就带了一张纸币，刚才打完车，就剩这些了，其他的…我什么都没有了。”
说着，李桃子从兜里掏出几张零钱，加起来也不到三十块。
“这连住招待所都不够…”我说道：“那你上我家客厅凑合一宿吧，其他的等明天天亮再说。”
我说完，李桃子点点头，没有反对。小和尚说道：“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救苦救难，扶危济贫，都是本分，那桃子施主就跟封光施主走吧。”
我小声嘟囔道：“你特么救苦救难，倒是把我房子豁出去了…”
嘟囔完，我便带着李桃子去了我家。
女孩子肯定不能睡我的床，在客厅帮她简单打了个地铺，又简单叮嘱了几句，我就回了小和尚家。
一进门，我就看到小和尚和成义正坐在沙发上，两人的表情跟刚才完全不同，异常严肃。
“你俩这是啥表情？咋了这是？”
小和尚说道：“封光施主，刚刚我和成义施主商量过了，桃子施主的事，我俩决定…帮到底。”
“帮到底？你这话什么意思？你…”
我刚说到这儿，忽然想起一阵激烈的敲门声。
我原本还以为是李桃子，正准备去开门，忽然又听到了喊声：“桃子！李桃子！你在不在？！我知道你除了这里不会去别的地方！”
我扭头看着小和尚，说道：“是梁东瑜…他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