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市中心。
来往行人络绎不绝,过往车辆川流不息。
作为经济发展的附属品,酒店宾馆等服务业往往具有着很高的评判参考价值。即真正经济发达的地区,菜品不一定好吃,酒水不一定好喝,但服务绝对是同行业中一流,连带着价格也是实打实的贵。
张野没来过这种地方,因为自身家境的不富裕,自少受到“勤俭持家”教育的他,仿佛稍微动一动来这种高档餐厅消费的念头,都属于骄奢『淫』逸的滔天罪恶。
但今天不同,他便装出席,却依旧红光满面,脚下的步子踩得神采飞扬,因为今天这顿饭花得不是他的钱。
“国『色』天香”酒楼,金碧辉煌的装修风格完美贴合了它庸俗的名字。
以金『色』为主的暖『色』调从进门开始就渲染了视线各处,走在玻璃地板的红『色』地毯上,一抬头,顶端吊灯像是太阳『色』的星辰大海。
“两位!恭候多时!”
站在二楼,自降身架的赵老板踩着碎步一路下台阶相迎。
这个举措看得在场服务生一阵蹙眉,因为炼钢厂赵老板的身家,他们多多少少有些听闻。能让这位商业大亨如此折节,这两位的来头,怕只能是童年时开裆裤、玩『尿』泥的交情。
“赵老板客气了~ ”
楼下的张野一阵微笑,面子做足的同时,心里一顿腹诽。
这厮的脸上依旧是那份商业气息明显的谄媚笑容。这个发现多少让前来宰人的他心里不爽。
他想的是什么?
我吃喝算你的,你越是一副肉痛却无可奈何的表情,我自然就越是高兴。
但是被人狠敲一笔的赵老板不见半点怨怼,反倒是见他的模样如同在世亲爹,这就不得不让他有所怀疑,是自己的狮子大张口太小,还是对方的家底实在厚实。
早知道应该跟他点西餐的。
他在心里一阵白眼加耸肩。
众所周知的西餐价格贵分量少,想来敞开肚子吃,怎么着也比今天划算才是。
“菜品备齐了么?”
两人亲昵的搭上了肩膀后,张野也不客气,见了面率先谈论到了上桌后的问题。
“那还用你说么?肯定早就备齐了!”
老赵哈哈一笑,对服务生示意上菜的同时,挽上张野的手就一路上行。
有问题哦。
后排的林九传来眼『色』,快步跟上的同时,朝着张野淡淡一笑。
我也觉得。
被老赵“捆”在臂弯中的张野回过头来轻声一咳,眼神会意的同时嘴角也是冷笑不止。
旁人不了解三人之间的交情,身为当事人的他们可是一清二楚。
这三人之间有交情么?
答案显然是没有。
这赵老板是商人出身,为人处世也是出了名的唯利是图。三人间的关系来往纯粹就是相互利用,谈不上友情来往,更遑论生死之交。
而能让赵老板在“接风洗尘”这种不必要的事情上如此破费,难保不是吃饭以外另有所图。
包间选得很小。但从精致的室内摆设来看,明显不是图便宜而特地选择的小包厢。
八人位的餐桌上,除了张野两人,剩下分别是老赵的妻儿。
“介绍一下。”
照例,上桌后还是东道主对在场人员的挨个儿引荐。
“这两位,”赵老板的手划过桌前的一对母子,“贱内以及犬子。”紧跟着,他又把目光转向母子两人,转而指着张野一行道,“这两位,我常跟你们提到的张、李两位大师。”
两方人相互颔首,初次见面,也算是表达了友好礼貌。
他老婆很年轻。
也许是富太太出身保养得好,也许确实就是早年生子所以年龄不大。端庄的仪表不显情绪波澜,跟多数成功男人背后的“糟糠之妻”不同,这位赵太太,明显是有些“大家闺秀”的风范。
林九的目光一一扫过面前母子,落在赵太太身上时,用轻微到不易察觉的声音说了一句“可惜了”。
张野笑了笑,心知他说的可惜是几个意思。
反观风韵犹存的富太太,以及大腹便便的赵老板,这种“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感觉,的确不免令人扼腕叹息。
他们的儿子很帅气,看得出来在双亲之间,还是更多遗传了他母亲的基因。
一双少不更事的倔强眼神,一副人前人后的乖巧模样。十五六岁的身高已经初具规模,标致的一张脸,难保几年后不是有一名碾压废柴的高富帅。
“初阳啊,”老赵看着他的儿子,脸上一阵洋洋自得的荣光,“还不快叫人?”
“张叔叔好,李叔叔好!”
他儿子很听话,听到父亲的指示后,立刻会意的冲两人尊称。
“你儿子上高一了?”
张野笑了笑,随口一问。
“今年刚刚高一,大师有指教?”
老赵上前谄媚地问道,看眼神中的期盼,大约还是希望这位“张大师”有些观人看相的本事。
“不错。”张大师笑着点了点头,识时务的跟他开了个玩笑,“面有朝天骨,眼中有灵光。标准的将相之才,日后非富即贵,前途无量!”
“是么?”老赵的眼睛亮了,虽然能听出对方话里的客套意味,但听到别人这么夸自己儿子,做父亲的难免一阵飘然。倒是儿子的母亲很平静,除了脸上淡淡的微笑,自始至终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喜悦与欢迎。
桌上的菜品大多价格不菲。
所谓人参银耳何首乌,当归红枣中『药』膳。
清一『色』按张野要求的补血菜品,而且各个卖相极佳。
“今天这顿饭,主要还是帮张大师庆功凯旋。”
桌上酒杯一满,老赵的话匣子自然相应打开。
“前段时间和咱有合作的龙腾公司,因为杀人案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最后怎么解决的?还得是多亏了我们张大师,一己之力协助警方,关键时刻力挽狂澜!所谓真人不『露』相,高手在民间,这说的就是他们这类能人!”
他对着座中妻儿,眉飞『色』舞一顿胡吹。言辞的夸张摆明了是在做给外人看,只是戏做得太假,隐约中到有了些说评书的感觉。
张野不说话,冲他微笑沉默的同时,老老实实地吃着自己的菜。
“张大师,我要敬你一杯!”
眼看身为主角的张野没什么反应,老赵发功了。
“这一杯,我要感谢,感谢上次在炼钢厂,你对我老赵的救命之恩!”
“客气了。”
满嘴油光的张野淡淡回应,举起杯子也不废话,环视座下就是一口干。
他心说最讨厌你们这类说话拐弯抹角的人了。你不是不急么?没事,我慢慢晾着你,看你什么时候肯说出真是意图为止。
“第二杯,”老赵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大概也是没想到对方能干的这么直接,一点酒桌上的情分都不留。
敬酒最怕什么,最怕你一腔深情如许,对方来了个一口干。从头到尾连个屁的回应也没有,不仅伤人自尊,而且让话题没办法进行。
他第一杯第二杯可以说,到了第三杯怎么敬?
敬张大师的好酒量,两杯酒下肚脸不红心不跳?
“我要表达对你们这类江湖异士的敬佩、仰慕之情。”
擦了擦汗,他仍然是选择把战略推进到底,这种一开口就是满分作文的模板,看样子是铁了心要把眼前之人捧上天。
“谢赵老板厚爱啊。”
张野看了看窗外的夜空,心里思忖着自己再不给点反应,这老赵怕是该心态崩盘了。
“其实我何德何能?能结交赵老板这样的富豪大亨已经算是运气了。如今再得到如此赏识,更是三生有幸。”
“张大师!”
赵老板激动了。
看得出这三个字里面不仅仅是动情的呐喊,更是那句憋在嗓子眼里的“妈的你终于说人话了!”
“你我之间的交情,说这些话不见外么?!”
他佯装怒道,说话间满满的矫『揉』造作。
“对,怪我,怪我!”张野笑笑,自罚三杯的同时,也是满腔腻歪的陪他演完了这出兄弟情深戏目。
“说吧。”
把筷子往下一撂,他眯着眼睛打量起了老赵。
“兄长是否近来有些难事,但说无妨,能尽到绵薄之力,小弟绝不推辞。”
桌子上的菜品价格不菲,酒店的酒水也都是高档货『色』。
虽然老赵的脸上没多少异『色』,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顿饭,人家肯定还是出了不少的血。
赵老板这人的『性』格就是如此。
商海沉浮多年,总是习惯『性』把问题看得功利化。
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情非得把话题放到餐桌上,见了面就能开门见山的问题非得说话前把人捧得天花『乱』坠推辞不能。
“先吃菜,餐桌上咱不说这个。”
赵老板笑了笑,听到张野这么说,心中窃喜的同时,还是欲拒还迎的来了套推托之词。
“直说吧。”张野笑了笑,“我管你面相便知道近来怕是有些难题,既然都说了是朋友了,说话间也不需要藏着掖着。”
“张大师果然还是聪明。”犹豫再三,面『露』难『色』的老赵终于还是嘻嘻一笑,随后缓缓开口。
他问,“大师您听说过中邪么?”
“中邪?”
闻言的张野与老酒鬼相视一笑,一边是无功受禄后事情挑明的轻松,一边也是意料之中的理所当然。
“说来听听。”
他不动声『色』地吃着菜,打算先听听情况,谋定而后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