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越也叹了一口气接着说:
“秦经理介绍说林小姐在新华投资工作期间为人十分正直,工作态度非常端正,人缘口碑都非常好。对了,咱们公司的梁栋,他俩当时都在这个项目,林小姐被辞退后梁栋也辞职了,俩人一起来四季风情应聘的。林小姐的妹妹…”
杨越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说道:
“哦,对了,林小姐的妹妹你见过,叫林霞,因为林小姐的妈妈忙于生计,又承受着他们当地那个熟人社会的压力,也是疏于对她的管教,她的情况可没有姐姐那么好。”
说完杨越苦笑一下。
“最让人心疼的是林小姐的妈妈,现在还在小县城的一个冷库做工,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况都不是很好。”
最让人心痛的是林萍。
方世钧心想。一个人躺平容易,站立着何其难。
虽然,今晚在见到杨越之前他已经粗略了解了林萍的原生家庭,可是,当他从别人的口中听到林萍这么多年的遭遇,他的心还是被狠狠的戳痛了。
难得被命运如此虐待的人,还能至今这样正直清纯。
方世钧以为自己已经够不幸了,自己到来是因为自己父母为了安慰他们的父母。
而林萍,她的到来本身就是多余的。
这么多年她不怨天不尤人,不向命运低头,还想用自己瘦弱的肩膀为妈妈和妹妹扛起一片天。
“林萍,你遇到了我,我方世钧再也不会让你受苦。”
方世钧心里暗暗发誓。
“好,我都知道了。你也辛苦了。”
方世钧说道。
“关于她的事到此告一段了,以后没有我的话,再也不要查了,关于她的过去也不要向任何人提及。”
“我知道。”杨越回答。
“还得麻烦你帮我办两件事。”方世钧接着说道:
“第一,尽快联系到富丽家园的房主,不管他出什么条件,不用向我请示,直接把那套房子买下来。”
“第二,明天帮我联系公积金管理处的李处,他前些天无意中说要找一个可靠的档案管理员,不管他要的人是什么条件,我的人都符合,这个名额必须给我。”
两件事,方世钧说的都十分果断,尤其是第二件事。
杨越知道公积金管理处的李处是方世钧的战友,俩人关系十分密切。
但是,无论多密切,这么强势管人家要一个职位还是第一次。
“好,我去办。”
不管方世钧让杨越做什么,在杨越这里没有“不行”。
除了杨越能力强,还有他方世钧的名字好使。
“明天申虹洁回来,城区的那个项目到了白热化阶段,除了拼实力,也要出新出奇。我俩有可能出去一趟,今晚你把车给我,明天你再来把那辆车开回来,我不在的这几天帮我留意一下她们…”
虽然方世钧没有明说,但是,杨越知道方世钧所说的“她们”是谁。
杨越点头。
“还有,李处这边要快。”
“好。”
杨越再次应下。
说话间已经到了方世钧的别墅。
杨越停好车,把钥匙交给方世钧,正欲打车离开。
“把那一辆车开走吧。”
方世钧用下巴指指停车位上的那辆跑车。
那是方世钧的私人物品。
说私人物品,不是说“就属于他”这么简单的意思。
这里的一切都属于他。
虽然公司还有爷爷的股份,但是爷爷也早就放手了。
之所以说“私人物品”,是因为那辆车除方世钧之外从来没有人开过。
那是方世钧从部队回来接管方氏集团的时候爷爷送给他的。
爷爷说今生不能让他遂愿做一辈子的军人,但是能送他一件礼物,不管是什么要求。
方世钧就买了这么一辆车。
这是一辆红色法拉利跑车,不论车的造型还是颜色,都跟众人眼中的方世钧格格不入。
其实,也没有人知道方世钧有这么一辆跑车,因为他从来没有在人前开过。
也就刚接手企业的那阵子,各种压力向他袭来的时候,他才会在晚上开着它在环路上咆哮,一如自己的嘶吼。
这辆车杨越是知道的。
只是,他打死也没想到,方世钧竟然示意他把这辆车开走。
“老大真的转性了,原来恋爱真能使人变得柔软。”
杨越在心里暗想。
他挥挥手机,说道:
“谢谢老大好意,我打车走。”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方世钧进屋。
刘姐已经睡了,客厅里给他留着一盏夜灯。
方世钧也没有再开灯,他借着微弱的光穿过走廊,走下旋梯来到酒窖,感应灯亮了。
方世钧随手拿了一瓶酒,顺手又拿了一个杯子,走到下沉式花园的窗前,席地而坐,实木地板被白天的太阳晒得暖暖的。
方世钧打开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望着窗外柔和的月光,一饮而尽。
杨越路上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个小锤敲打着他的心灵。
使他久久心痛不已。
他无法体会这些年林萍受过的苦。
他的记忆里只有在他六岁的时候,那一年爸爸妈妈回来了,回来补签签证还是换护照,他都忘了。
只记得他们在家待了短暂的几天,他们走的那天早晨自己要去上学。
虽然他们回来的这些天也没有对自己有过亲密陪伴,但是方世钧还是觉得暖暖的,每天都期待放学,因为家里有爸爸妈妈,自己再也不是“回家找爷爷或者陈伯”的孩子了。
当他在餐桌上知道爸爸妈妈吃完这顿早餐就又要走了的时候,他什么胃口也没有,磨磨蹭蹭拖拖拉拉不肯好好吃饭,眼看上学的时间就要到了,陈伯的车子已经在门口等了。
他还磨蹭着没有吃完早餐。
于是,陈伯进来拉他,在被陈伯拉离座位的一刹那,方世钧哭了,哭得惊天动地,哭得歇斯底里,他以为自己的哭能感动爸爸妈妈不再离开自己,哪怕带自己走,或者多留下几天。
直到他被陈伯塞进车里,直到他绝望的看着房子越来越远,消失在他的视线,就是没有人听见他的哭诉。
一放学他就飞奔向陈伯的车子,他希望车子快点再快点,可是,回到家迎接他的是冷冷清清和空荡荡的房间。
从那以后他就没有再哭过,他告诉自己,哭,改变不了命运,还只能被轻视。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向别人吐露过自己的心扉,你以为的柔软在别人眼里只是懦弱。
直到他遇到林萍,他看见林萍的铠甲,他想轻抚她铠甲下面的脆弱。
方世钧喝完这杯酒,掏出手机,本来想拨过去。
想到此刻她肯定已经睡下了。
“答应我善待自己,无乱发生什么事,都有我。”
最后,他给她发了这样的一条消息。
第二天一早林萍起床做早餐。
打开冰箱门一看,里面已经被刘姐塞满了各种食材。
她先熬上一锅小米粥,准备一会儿再煎个蛋。
等待粥熬的过程,林萍打开手机想给方世钧发个微信,让他问一下刘姐买菜、还有装饰画等物品说的采购费用。
刚把飞行模式关闭,“叮”就有一条消息进来。
点开一看是方世钧,消息来的那个时间她已经睡了。
她不知道是否睡着?反正已经没在看手机了。
林萍想起了昨晚的一幕,想起了自己竟然有想要方世钧的感觉。
想到此,她不禁心头一颤,脸又红了。
这些年她以为自己早已心静如水,不是爱而不得,更不是被爱伤害,而是她觉得自己没有爱的权利,至少在把妈妈和妹妹安顿好之前她没有这个权利,因为她不能拖被人下水。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见方世钧她都有不顾一切的冲动,没有理智。
林萍这些年都在压抑自己的个性,她记得小时候学校让学生选兴趣班。姐姐在小学这个时间段也选过兴趣班,当时选报了舞蹈和弹钢琴。
姐姐学得又快又好,为此,二姨还托人高价给姐姐买了一架进口钢琴。
林萍心里一直羡慕姐姐优美的舞姿和悠扬的琴声,更羡慕每当家里来人对姐姐的夸奖。
她想像姐姐一样,但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这项权利,自己也不能再给二姨徒增负担。
最后,她报了学校里的跆拳道班,因为这个班不需要为此添置物品,因为这个班还可以强身健体。
她努力把自己打造成一个粗糙的人。
是她自己向命运低头了,她低着头拉着车,顾不上沿途的风景。
她记得刚去燕达置业的时候是住在单位提供的宿舍。因为宿舍水管跑水,需要重新安装,她们需要暂时搬出宿舍,舍友们有的暂住朋友家、有的借机租房单住。
只有她,既没有朋友,也不想租房,她不想在单位提供宿舍的前提下再租房,那样就多了一份开销。
没有办法,公司只好安排她临时住在售楼处上面的一间放合同的库房内。
设计部的一个男同事知道了,就每天早来晚走在此陪她。
其实,在设计部工作的时候,那个男孩就对她关注颇多。
那个男孩每天早晨都会给她带各式各样的早餐:“我是燕城人,我从小到大就在这个城市里混,哪条街上有好吃的好玩的,我清清楚楚。”
那个男孩跟她说。
他还不惜搬来了自家的电视机,怕林萍一个人寂寞。
“我姐姐在电视台工作,我爸爸妈妈都在机关单位,这些东西都不用花钱,所以你不用跟我客气,我家有的是用不到的东西,等你将来不住宿舍了,我都给你弄过去…”
男孩说的有点得意。
那时候的林萍比现在稚嫩的多,她不知道怎么应对,就给姐姐打电话。
“他家条件那么好,他看上你什么?赶紧远离他,这种人就是玩弄没有社会经验的小女孩来了…”
姐姐在电话里武断地说。
林萍听从姐姐的,果断的跟那个男孩摊牌,告诉他自己不会留在这个城市,老家已经帮自己定亲了,让他别在自己身上花费心思。
林萍跟他说这些的时候丝毫没有留恋和不舍,更没有内疚。
现在想来就是没有心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