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上午,燕城骨科医院住院部给林萍打电话,告诉她有床位了,让她去办理住院手续。
她还想着周末喊梁栋和小洋来家吃饭呢,一家人过完周末再去住院吧。
妈妈的身体如果不劳累,看似还好。
可是,林萍又担心如果不去下一次还不知道排到什么时候。
于是,林萍没敢在电话里拒绝,她想下午先过去看看。
林萍去找张鹏经理请假,吃完中午饭提前就走了。
她到达燕城骨科医院的住院部,上午给她打电话的护士已经在等她了。
“您好林小姐,我先带您过去看看病房。”
还有这程序?
林萍不懂。
在老家陪妈妈住了一晚的院,那是因为方世钧的原因,院长亲自接待的。
也没有先看病房啊。
不行还能换的吗?
林萍不说话,跟着护士往里走。
护士打开门,林萍跟着进去,这哪是病房啊,分明是高级宾馆。
只能说这是一间高级病房,跟在沙坪县的病房格局差不多,也是一间套房,只是比沙坪县的规格还要高。
病床在外间,里间是陪护休息室和洗手间。
房间面积也更宽敞,室内光线更明亮。
进门处还有一个迷你厨房和小吧台。
燕城,果然不一样。
怪不得有人说住医院疗养。
这肯定不是自己排的病房。
医院搞错了?
不可能,这病房绝对不是对一般人开放的。
林萍想到在这儿遇见方世钧和申虹洁,所以,她当即断定这是方世钧的操作。
确实是方世钧。
申虹洁周三进行的第一次化疗,化疗后反应很大,更大的是她的情绪。
她担心掉头发,担心掉完头发还没有治疗好。
她每天都在放弃和继续之间斗争。
脾气变得暴躁,性格也很多疑,随时都要看到方世钧,挂在她嘴边的一句话就是:
“你不会把我扔在医院里自己走了吧?”
她也低估了治疗带来的痛苦。
早知如此,还不如优雅的逝去。
求生欲又让她不敢放弃。
所以,她只能紧紧地抓住方世钧。
方世钧理解她,那么爱美的一个人,那么干脆利索的一个人,突然就这样了,任谁也难以接受。
所以,他几乎答应她的一切要求。
陪她度过最艰难的头几天。
申虹洁稍一平稳,他就找到了刘主任,问了林萍妈妈的情况。
他不知道林萍妈妈的名字,只能从周一所有就诊患者中按照林萍在妈妈晕倒时说的“风湿病关节炎、先天性心脏病”这两个自述症状中查。
最后,在所有疑似患者的病例中方世钧一眼就看到了林萍的签字。
林萍代林妈妈的签字。
虽然不是林萍的名字,那娟秀中透着刚劲的字体一看就是林萍的。在第一次看到林萍手写升职简历的时候,就印入了方世钧的脑子里。
后面的备注是“等待住院。”
还有那一串早就印入方世钧脑海里的电话号码。
于是,就有了今天的安排。
“对不起,病人因为特殊原因不能来住院,这么紧张的病房也别留了,给需要的人吧,方便的时候我再联系咱们医院。”
看完病房,林萍本来是要来商量周一住院的,现在变成不住了。
“这…好,您有需要再联系我们。”
护士心想有钱人真是牛,说不住就不住了。
林萍拎着包,慢慢悠悠地往公交车站走。
她心里五味杂陈,跟方世钧“交往”至今也好几个月了,但是真正见面接触不过几次,她喜欢方世钧这是真的,即便是方世钧换一个身份,她也不会改变初衷。
事情发展成这样,虽说不是她预想的样子,但是她也确实没有预想过他俩的未来。
她能和方世钧有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结婚、生子,一起过居家生活?
她期待这样的平平淡淡,但是,方世钧想要吗?
她从来没有问过。
和方世钧在一起的时候她是自由的,身心皆自由。
是因为方世钧不给她身份上的压力。
处处为她着想,给她空间。
跟他在一起时她是忘我的。
但,当她回归到“林萍”自己,再回看“方世钧”,她知道他们之间有一道深深的鸿沟,无法逾越。
所以,每次她都想听到方世钧的承诺,每一次她都不给方世钧说承诺的机会。
她是害怕,她怕自己信了方世钧的承诺,她怕自己越陷越深。
她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矛盾过。
她在吃醋,她在生气,她又不敢说自己在吃什么醋、生什么气。
她在惩罚方世钧,其实她也在惩罚自己。
就像今天的病房,她知道一定是方世钧的操作,她想给方世钧打个电话,告诉他自己的内心。
但是,她不敢打,她怕方世钧说什么话又改变了她的想法。
她怕她轻易就相信了方世钧。
从第一次在四季风情售楼处看到方世钧和申虹洁从弧形楼梯上款款而行。
到前几天在医院走廊里,申虹洁依在方世钧身边的柔情似水。
还有他们口中的“青梅竹马”,都让她望而却步。
她是什么?
一个负重前行的人。
一个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会怎样的人。
一个出身泥潭深陷困境的人…
林萍不禁苦笑,自己也太自不量力了。
她摇摇头,忘了吧。
一个美好的梦而已。
林萍回到家也到了下班时间。
妈妈已经在准备晚饭了。
林萍简单问了妈妈白天都做了些什么。
知道妈妈把自己安排的井井有条,她也就放心了。
林萍不介意妈妈做家务,她认为做家务是妈妈在这个家里自我价值的一种体现。
所以,简单了解完妈妈白天的生活,林萍就喊饿,“妈,快点做饭,我饿了,现在我在公司中午都不舍得多吃,就为了晚上回来吃您做的饭。”
林萍哄妈妈。
“好好好,这就好了哈,你去换个衣服,洗个手就好。”
俩人说话间林霞也回来了。
林霞一进门也喊饿。
“我的孩子都是上辈子没吃饱托生的…好好好…这就做好了。”
妈妈开心地说。
就这样平平淡淡不挺好吗?
林萍心想。
可是,人生哪有那么多风平浪静?
晚饭没有吃完,郑家嘉来电话。
林萍起身离桌回房间接听。
前期的诉讼程序很顺利,现在进入到财产分割阶段。
财产分割就涉及到林永强那间公司的账务核查。
刚查到一半,郑家嘉的同事就反馈回来,林永强挪用大量公款,还是很多进出项税对不上。
当地企业较少。
政府注重财政收入,更注重产能和就业。
就像林妈妈说的,林永强的这个厂子不仅收购土特产,还跟一些种植户签订收购种植合同。
在当地形成了一定规模的供给链。
所以,这些年对林永强的厂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如今因为离婚官司要摆到明面上,牵连的就不仅是林永强了,因此还会影响到跟永强商贸合作的种植户。
“咱们倒是一口气出了,该拿的拿回来了,剩下的怎么善后?这个咱们要有一个预案。说到底还是你们老林家的企业,这些年经营起来也不容易,不能因为这事毁了啊,这也不是你的初衷吧?”
郑家嘉在电话里说。
这确实是林萍没有想到的。
怎么办?
她也不知道。
她就想帮妈妈打一场离婚官司,拿回本应该属于妈妈的东西。
其实这些物质于妈妈又有什么用呢?
她食不过一日三餐,住不过一间陋室。
但是,她不能让这个男人跟那个女人这么猖狂。
他们多么的目中无人,这些年她林萍也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还回来逼迫一个退无可退的人。
“让我想想。”
林萍实话实说。
开始是担心林永强转移资产,现在却又担心林永强因此获罪企业不能经营。
不要财产了,就这样妈妈净身出户。
那不更助长了林永强的歪风邪气了吗?
有时候你的忍让成全换回来的可能是感激,还可能是得寸进尺。
林萍简单思索了一下,她说:“郑律,谢谢了,也辛苦了。我想先要一个准确数字,这些年企业实际经营情况,林永强个人的财产,他挪用了多少公款,有多少税费没交,我要知道一个具体数字。”
直觉告诉林萍如果现在住手,不是在放过林永强,而是把他推向更深的深渊。
只会助纣为虐。
“明白了。”
郑家嘉何等聪明的人。
事已至此,林萍是一定要查的,有了具体数据,怎么做她都有主动权。
林萍把手机拿离耳边,准备挂断,又有一个电话进来。
是方世钧。
林萍直接摁了“挂断\/接听”。
“你下来,我在地库。”
方世钧没等林萍说话,直接了当。
也没等林萍拒绝,直接挂了电话。
他就确定林萍在家?
他就肯定她会下去?
他吃定了她。
林萍回餐桌吃饭,“没事吧?”林霞问姐姐。
“没事,我公司的事。”
林萍接着吃饭。
“公司里什么事?你们方总休假回来了吗?”
林霞隐晦地问姐姐。
年前姐姐跟她说拿回来的礼盒是方世钧休假不能陪大家过节提前送的礼物。
姐姐开回去的车,妈妈住的病房,林霞知道都是方世钧安排的。
虽然姐姐没说。
不是姐姐没有人际关系,是姐姐愿意接受的人际关系也就方世钧。
她来这么久,姐姐的生活里只有两个男人,梁栋和方世钧。
梁栋没有这个实力。
可是,回来之后姐姐就再也没有提起过方世钧了。
尤其是妈妈说还在医院遇到姐姐的老板了。
那就是方世钧啊。
可是,至今姐姐也没再提起过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