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除了跟刘主任喝完酒那一晚跟方世钧来过这间办公室,她再也没有来过。
自从在集团上班,只有两次大会,他们设计部参加,还是第三设计院的两位同事代表他们设计部做了工作汇报。
在这两次会议上她都见到了方世钧,也是远远地,只有一刹那的眼神交汇。
跟所有人一样没区别。
远远地看着方世钧在偌大的会议桌主位坐着主持会议,年轻老成,有胆有识,有张有弛,她心里注满了欣赏和爱意。
没有人察觉。
包括旁边的李友亮。
透过玻璃门看到林萍的身影,方世钧起身给林萍开门。
林萍进来,没来得及打招呼,一眼看见了方世钧的右手。
“怎么啦?”
林萍赶紧拉起他的手,“有医药箱吗?”
“桌子后面书柜最下面的柜子里。”
方世钧看着林萍焦急的样子,沉稳地说。
林萍赶紧绕过办公桌,蹲下去,打开书柜最下面的一组柜子。
这是一组储物柜,柜子最里面码放着几个奖杯,奖杯外面靠近柜门,摞着一摞证书或者说是奖状。
贴着柜子的侧边有一个相框,相框里是班级毕业照,相纸已经微微泛黄。
一看就年代久远。
林萍来不及细看,她拿出旁边的医药箱,侧身关上柜门。
再次回到方世钧的身边,方世钧已经在沙发上坐下。
林萍就势蹲在方世钧的脚边,把他的手掌轻轻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她打开医药箱,先是拿出碘伏、棉签,用棉签沾满碘伏,轻轻的缓缓地由外至内,涂在方世钧的伤口上。
一边涂一边抬头看看方世钧的脸,看到他脸色没有异样,再轻轻地缓缓地涂一遍。
而后,嘟起樱桃般的嘴唇,徐徐吹出缓缓气息。
一边吹一边轻轻晃头,以增加气息拂过的面积。
方世钧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
看着林萍轻柔舒缓的动作。
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如此呵护。
曾经,他都忘记了自己也是血肉之躯,自己也会疼痛。
吹干以后,林萍又去医药箱拿出纱布,轻柔地帮方世钧一层层,均匀细致地缠绕上。
方世钧的大手被林萍包扎的均匀细腻不松不紧,最后的纱布头不多不少被轻轻掖进一个折扣内。
把剩余物品依次放进医药箱,林萍才轻轻地牵着方世钧的手,缓缓地在他旁边坐下。
生怕幅度大一点就会让方世钧增加一点疼痛。
她把这只大手轻柔地托在手心。
疼惜的看着。
“想知道怎么弄的吗?”
方世钧问。
“嗯,”林萍点头。
看这个伤势,这一定是刚刚发生的事。
在这间办公室里能让方世钧受伤的人会是谁呢?
或者说会是什么事呢?
林萍心里有疑惑,但她没有问。
能让她来包扎伤口,已经是最大的信任。
如果能说,他自然会说,如果不能说,问也是徒劳。
这就是林萍的性格。
不强加给任何人负担。
“申虹洁来了。”
方世钧看着林萍的眼睛说道。
并且这一次方世钧是连名带姓这样叫的。
林萍知道这个伤势一定是非一般的事情。
但是,她还是没有想到是申虹洁。
也没有想到方世钧会因为申虹洁如此动怒。
不知道申虹洁惹怒方世钧的是什么点。
林萍的眼睛一闪而过的诧异。
毕竟,申虹洁是方世钧的白月光。
“她的病好些了吗?”
林萍问道。
“我感觉她有些不太正常,或许她会做出一些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尤其是你。”
我?
她能对我怎么样?
我又没有怎么她。
林萍心里暗想。
但是,她还是感激方世钧如实相告。
“人说久病成魔,申总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心里的反常可以理解,有些事你可以跟她好好解释。”
林萍劝导方世钧。
方世钧用另一只手刮了一下林萍的鼻子,勾勾唇角。
能不能不要这么善良?
方世钧的担心一点都不多余。
在周五临近下班的时候,林萍接到一个电话。
那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已经很久没有陌生电话打到林萍的手机了。
这说明梁栋把林萍后续的工作做得很好。
林萍接通电话,“喂”了好几遍都没有动静。
刚要挂断的时候,电话那头的人说话了,“我是申虹洁,现在楼下等你。”
申虹洁不想把林萍当成对手,她不屑。
但是,事实证明,林萍不仅是她的对手,还有可能把她彻底击败。
因为自从上次之后,方世钧再也没有接听过她的电话,更没有回复过她的消息。
林萍没有犹豫,该来的终究躲不掉。
她简单收拾一下,跟李友亮交代了一下,就拿着包走了。
刚走出方氏集团的大门,就看见了开着火红色跑车的申虹洁。
跑车敞着蓬,申虹洁带着墨镜和宽檐遮阳帽。
担心帽子被风吹掉,帽扣紧紧地系在下巴。
一看就是没有计划停留。
她断定林萍会下来。
林萍直接走过去,“申总。”
她礼貌地称呼。
“上车吧。”
申虹洁示意林萍。
林萍也没有问去哪里,直接就上了车。
申虹洁也不说话,带着林萍穿大街过小巷,最后在一所中学的门口停下。
学校已经放学,大多数同学都走了,操场上,春日暖阳的照耀下,几个男同学在打篮球,还有三三两两的同学背着书包绕着跑步道散步交谈。
林萍跟着申虹洁。
她的性格就是你不说我不问。
她在等着申虹洁开口。
“这就是我跟方世钧认识的学校。”申虹洁望着操场的尽头,悠然地说道。
“那时候我是一名新转来的学生,谁都不认识,方世钧是我们班的班长,他跟现在一样,不爱说话,只是比现在爱笑一些。”
申虹洁回忆道。
她知道,是她造成了方世钧如今的更加深沉。
所以,她不舍得放手,她想弥补,她以为还可以重新来过。
“有一次上体育课,我不小心崴到了脚。呐,就是那个地方,一切都没有变…”申虹洁看着几个同学散步的方向出神。“是方世钧把我背回了宿舍,他的后背宽厚又温暖…可是,我把他弄丢了…高二那年我跟父母去了美国,开始我以为分别会促进思念,可是我忘了,分别也会让人遗忘…”
申虹洁的眼睛里充满了忧伤,她本就消瘦的脸更加惨白。
林萍就像一位老友,默默地走在申虹洁的身边,听她诉说着他们的故事。
那是方世钧上次欲说被她制止的故事。
“我不知道我的离开会伤他那么深,直到他高考完没有去他一直向往的大学报到,我才从同学的口中得知他去当兵了,他跟我们所有的同学都断了联系…”
申虹洁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直到他从部队回来接手方氏,他重才新回到我们的视野,可惜那时候我已经结婚了,并且有了桃桃。”
申虹洁结婚了,还有个孩子。
这是林萍没想到的。
她的眼睛掠过一丝惊讶。
“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耻?抛弃了他,又想要找回他。”
申虹洁回头问林萍。
林萍不说话。
这个时候的任何语言都不如倾听。
“当我听说他带领的方氏主攻房地产开发的时候,我创造了各种机会,只为跟他合作,希望能再续前缘…我承认,再次见到方世钧我就知道,这一次我在劫难逃,所以,我破釜沉舟,回美国离了婚,我不期望他能接纳我,只愿他能让我呆在他的身边,哪怕只是一个合作伙伴…”
申虹洁突然回过头,消瘦的面容,一双眼睛格外的大,她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林萍,“可是,你出现了,你的出现让我最卑微的要求他都不肯给。”
“你知道在Y市我受伤的时候他对我有多么关心吗?你知道春节期间他陪我回去接桃桃,那段时间我们多像一家三口吗?可是,回到燕城就遇到了你,你打破了我所有的计划…”
申虹洁恨恨地说。
听着申虹洁的话,林萍的心还是被狠狠地刺痛了。
申虹洁说的这两个时间段都是方世钧消失的时间。
都是她对方世钧充满思念的时间。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来历,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你接近方世钧的目的达到了,你已经成功的取代了我的位置,不管是工作上的还有方世钧的心。可是,他跟你只是一时的激情,归于平静后他会知道谁才真正的合适他…趁他现在还没有厌倦你,体面收场吧,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
申虹洁看着林萍就像是在看一个乞丐。
有一刹那,林萍竟然恍惚了,她真的体会到了申虹洁的情感。
可是,她也看见了那个小孩——方世钧。
申虹洁只是知道了她该知道的,还有很多是她不知道的方世钧。
这些是方世钧从来没有向申虹洁提及过得。
“你的故事很凄美,也很动人,我相信你们也都付出过真感情,我无权评判你们的过去,我只说我的现在。”
林萍没有一点锋芒。
她不想与一个感情失意,身体抱恙的人争高低。
“我和方世钧,至少我,没有抱有任何目的,如果非得说有,那就是希望他快乐,这个过程我也快乐。至于方世钧怎么想,我无权替他回答,他有自己独立的思想,你可以去问他。”